老腔简直就是最古朴的黄土高坡摇滚乐,声腔刚直高亢,气势磅礴豪迈,吼的房梁簌簌落灰,吼出了关西大汉的快意人生。
九点半出了门,岳彦笠只觉得意犹未尽,逮着胥罡说个不停:“最后这个华阴老腔太有意思了,嗓子亮,腔调又高,砸板凳砸的山响……”
散场人多,胥罡认真听着,时不时还伸手帮他挡挡人,绅士的令人招架不住。
在马路上走了一会儿,离钟楼和回民街远了一些,周围的人流自然分散了不少,感觉上空气也清新的令人舒畅。
“我觉得,”岳彦笠假装自己没发现胥罡的体贴,虽然脸上一直热热的发着低烧一般:“民族的就是摇滚的,这个概念真是特别棒。我也听过一些乐队做这方面的融合,总觉得有点隔靴搔痒没抓到地方,胥罡,你完全可以试试,你那么厉害……”
胥罡愣了一下,皱着眉揉揉眉梢:“原来好像也有人这么夸过我。胥罡你那么厉害……”
“那个,”岳彦笠抿了抿嘴,更像是转移话题,随手指了指路边一个挂着灯泡的小摊子:“炒酿皮,吃吗?有点饿了。”
心脏砰砰跳着。不是都忘了吗?怎么当年q上聊天的微不足道的话还记得?
两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简陋的长条桌中间摆了一个不锈钢的大碗,里面是红通通油汪汪的辣子,头顶拉电线吊着的灯泡在风中晃荡着。
老板娘把豆芽火腿肠什么的往锅里一倒,刺啦一声响,空气中漾起麻辣暖香的气味儿。
胥罡低着头专心掰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头磨着,把那些小毛刺磨掉。
“我原来有个网友,聊的挺投缘的,他也喜欢摇滚乐,我们经常探讨。他就说过,胥罡你那么厉害。老是说,搞得我飘飘然的,真就以为自己很厉害。呵,现在想,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两盘炒酿皮端上来,岳彦笠看着胥罡递过来的筷子道了声谢,后知后觉的想着有点不妥:“我好像不该带你吃这种不干净的路边摊,明晚演出,万一……”
“哪儿那么娇气。”胥罡夹了一筷子酿皮吃到嘴里,称赞不已:“尝尝,炒的特别好吃。对了,你说不干净,老板娘听到会不高兴的。”
懊恼于自己的失言,岳彦笠讪讪的:“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忘了你演出前很多禁忌不能碰。”辣椒,酒,路边摊。真是该死。
男人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我发现你这人特别有意思,你觉得是得意忘形,我怎么就看到瞻前顾后。那么多摇滚白听了。”
胥罡吃东西很快,却不会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如果是看人吃饭也能称之为享受的话,胥罡这样的应该属于比较高段位的水准了。
胥罡撂下筷子,岳彦笠才吃了一半。男人点根烟:“不急,你慢慢吃。”
“后来呢?”岳彦笠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没管住嘴:“后来你那网友呢?”
“失联了。”淡淡的烟气飘散在清冷的空气里,很快消失殆尽:“你们应该知道,我出车祸在家整整躺了两年。那段时间身体不好,记性也不行,把人忘了。”
男人有点怔忡,盯着桌上的辣椒盆一眨不眨:“再后来陆陆续续想起来,就联系不到了。”
“你们……关系很好?”心脏咚咚咚的,岳彦笠吃了一口酿皮,没滋没味的。
“挺好。”胥罡笑笑:“那小孩聪明,聊得多了,发现我跟他挺合拍。”
“小孩啊,”嘴唇有点哆嗦,岳彦笠咬了咬下唇:“不容易。”
胥罡斜着眼睛看他,带着淡淡的调笑:“你别套我话了,这些消息就是卖给狗仔也不值钱。”
“我哪有套你话?”耳根可耻的烫着,岳彦笠胡乱的扔了筷子站起身:“走了走了,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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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站在c市,有位朋友说,听了最后那首烽火扬州路难过。”台上的胥罡气息有点乱,拿着话筒慢慢说着话调解着,只是岳彦笠想不到他会说这个。
“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会唱的就一起吧。”胥罡笑笑,稍稍低了下头,汗珠挂在他硬挺的鼻尖,悬而不坠,空气中都是热辣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无地自容。”
心里翻涌起阵阵的异样,岳彦笠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他也是在唱无地自容,昂扬洒脱,嚣张又自信。
每个听摇滚的都异常熟悉的前奏响起,包秋秋和鼓手一起跟着扯着嗓子和声:“哦……”
十首歌跟着沸腾下来,岳彦笠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特别想大喊大叫的冲动。
他想起很久以前爸爸看到他扯着脖子边听边唱,摇着头笑着说,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鬼哭狼嚎的,像个疯子……
胥罡的唱腔很干净,不炫技巧不拖长音,干脆利落,自带一种迷人的味道。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岳彦笠揉了揉鼻子,眼眶发热。
他记得他夸过的大茶缸子,那人明明很得意,偏还要故意做出“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不会被你两颗糖衣炮弹打昏”的样子,傲娇到可爱。
他是真的有才华,年轻时候是,现在依然。
不像网上那些喷子,说胥罡每场歌友会最后一首歌只能唱口水歌,是江郎才尽是黔驴技穷。
他心疼他去力争,那是花了心思的,重新编了曲,明明就是向经典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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