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家人······
这个小他一岁出生的弟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除母亲以外,第一个能够与之亲近的人。在这人情冷漠的深宫之中,重光一直以同龄的视角陪伴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从襁褓中的婴孩一直长成弱冠的青年,习惯了扮演他兄弟的角色。
不知不觉中,这微妙的情感与关系在他心中已经形成了一股深深的羁绊。
此刻,这羁绊变成的痛化为苦涩的泪从他眼中流出,无人诉说的哀恸只能化作一首哀凉的曲调。
清平乐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第27章十二
是夜,春日里微寒的风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飘飞的白絮,浮过了深夜里不合时宜的婉转莺啼,缓滞地爬进了重光那宽大且沉重、绣着祥龙图案的黄色衣袍里,像一把没有厚度的刀,直接切入了他骨骼中的间隙,自由地游走于他的经络之间。
此刻,重光正坐在瑶光殿院落中的石桌旁,淡白色的月光从梧桐树的枝叶间洒落于地,仿佛是母乳倾泻在地上,他抱着娥皇留下来的烧槽琵琶,一边轻轻地拨动着琴弦,一边吟唱着不久前写下的诗句。
“层城无复见娇姿,佳节缠哀不自持。空有当年旧烟月,芙蓉城上哭蛾眉。”哀凉的曲调混杂着呜咽的歌声在空气中汇聚成了一汪平静湖水,被风吹出了泠泠的声响。重光闭合着双目,丝毫感觉不到脸上划过的泪水和吹动衣袂的风给他带来的凉冷。
一曲终了,他的双目久未睁开,只是静静地听着梧桐叶在风里发出的声音。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日酒宴上,郑王妃那憔悴感伤的容颜,那种相思之痛、相思之苦,重光最有感触了。
“晞儿。”不知过了多久,重光才唤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露晞。
“姐夫。”露晞柔柔地应了一声,傍晚的时候她便收到了宫人的通传,让她用完晚膳后去瑶光殿一趟,不想听见了如此哀凉的乐曲。
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道:“晞儿,姐夫打算收你为义妹或义女,让你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赵光美,你意下如何?”
只要能够成全他的忘年交与娥皇唯一的妹妹,他愿意忍辱,以乞和为名义将露晞嫁过去,让自己背上这一切的骂名。
“姐夫不要!”周露晞骤然跪地,还未感到双膝猛然触地的疼,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喉间冲出:“北宋素来欺辱我唐,周露晞不能为一己之私,以这种方式嫁过去,不能以乞求的方式侮辱南唐,侮辱官家,侮辱我周氏一族!若官家执意如此,露晞愿以死谢罪!”
长久的寂静之后,重光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叹息在呜咽的风中响起。
“晞儿,你可要想好了,日后你若再想见他,恐怕就不会再有比这更加体面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汴京。
白烛上微小的火光盈满了整个屋室,御书房中的每一个角落皆被照亮,杏黄的屏风上绘着一只俯卧于地的猛虎。
赵匡胤批阅完奏折,饮了一口桌旁一盏凉透了的茶,然后顺手翻开了一本词集。这是江南国主李煜的词,那家伙的词赋流传得非常广。这将亡不亡的南唐竟出了这样一位才子,可惜呀······
“陛下,晋王殿下求见。”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了內侍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赵匡胤轻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词集。
“臣弟叩见皇兄!”赵光义走了进来,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便下跪行礼。
“起来吧。”赵匡胤看向远处跪拜的弟弟:“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今日早朝,皇兄为南唐久攻不下之事蹙眉,今夜臣弟特来为皇兄解忧。”赵光义缓缓地起身,他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扬起的细小尘埃在无形的空气中浮动:“欲擒雄鹰,必断其翼。臣弟以为,要攻下南唐,必除其心腹林仁肇。”
“皇弟可有良计?”赵匡胤托腮,他目光深邃地看向赵光义。
“臣弟斗胆,请皇兄附耳过来。”
赵匡胤起身走了过去,赵光义附在他耳边语了几句。
少顷,赵匡胤颔首:“知道了,你回去吧。”
“臣弟告退。”
赵光义走后,赵匡胤回到桌前,他饮尽了杯中的茶,继续翻看着李煜的词。
谢新恩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坠。
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嗈嗈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侣。
一个文人竟然道出了他的心,赵匡胤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赵光义年少时送他铁斧的神情。
绣着牡丹的纱帘在风中轻轻地浮起,凉凉的晚风吹了进来,灌满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好多人都说他瞧不起文人,其实有时候他很羡慕那些文人。
不久之后,重光在赵光美和周露晞居住在宫中时写下的诗词在金陵城中传开了。有传言说,这是国主在与先后之妹欢爱时写下的。
过了一段时间,重光寻了个名目将露晞纳为后。
新婚之夜,当一切繁琐的仪式结束后,重光和露晞静默地坐在喜房中,血红的烛炬燃烧出昏黄的光,晕亮了鲜红的喜帐。
“人都出去了。”长久的静坐后,重光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露晞揭下喜帕,重光起身放下了一张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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