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正宇觉得闻熙的眼里反而有些庆幸。
接着,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闻熙说:“能亲口告诉你更好。”
陆怀霆心头一直烧着火,雪花落在他手心瞬间就消失,仿佛是被他的滚烫蒸发了。结束了戴晚晴的生日家宴后,他开着车在这座城市漫无目的地逛悠,心里和脑子里都冰冷空白。
回过神来,已经到夏正宇家附近。
他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路边,不住地怔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又在找什么。这个地方,两年半以前,他来过好几次。那时候的每一次,都是快乐的。
夏正宇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中二少年,和父母关系不好,心里总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别扭,表面上都是叛逆,其实很容易被糖衣炮弹软化。
他稍微捂一捂,那家伙就把心叫出来了。带着他回家,说是“最好的朋友”,介绍给奶奶。
奶奶倒是人老眼不瞎,什么猫腻都看透了。起初不喜欢他,觉得他带坏了夏正宇,视他如洪水猛兽,总是暗戳戳想挑开他们。可慢慢的,也被他感染了,明里暗里都对他表示过,希望他对夏正宇保护着点,不要过了。
老人家的“过了”,无非就是搞到床上去。
那时候,他和夏正宇虽然算是半大,但该觉醒的都觉醒了,不加克制搞到床上确实是分分钟的事。奶奶的要求恰恰好像是在他们面前横了一条隐形的棍子,划了线。
按他的性格,本不会把“愚昧长辈”的要求放在眼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和夏正宇那段日子,他始终守在了这条线内。
到底为什么呢?
他握着方向盘,脑海中浮现十六岁的夏正宇。很傻,很天真,有点锐利,和他在一起……嗯,快乐得很真实。
他呼了口气,抬起眼望向小区,再次打燃发动机,却忽然看到一个孤独苍老的身影独自走进小区大门。是奶奶。
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下了车,跟上去。
“奶奶!”他叫住她。
奶奶回过身,见是他,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小……小陆。”
他习惯性挂起无害的微笑,走过去:“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从外面回来?”
“哦。”奶奶拎了拎手里的塑料袋,“去大夫那边捡了点药,聊天嘛聊晚了。还好,今天小宇也不回来,他……”
说到这里,奶奶顿住了,没再往下说,只道:“你找他啊?改天再来吧。”
“我知道,他和闻熙出去了。”陆怀霆平淡地接话,他自然地扶着奶奶,那姿态就像他千百次扶过她似的。这份什么事儿都做得自然平常的能力,真可谓天赋异禀了。
奶奶一时也不好抽开手臂:“你认识闻熙啊?也是,你以前也在二中上学的,老师嘛……”
“他是我哥哥。”
“什么?”奶奶一愣。
陆怀霆低头看着奶奶,说:“闻熙是我哥哥,亲哥哥。”
“那……”奶奶张着嘴,有话在嘴里,说不出来。这通常叫做,不知道怎么说。
陆怀霆看了,只笑了笑,眼神和表情都淡淡的:“您说,巧不巧?我丢下小宇走了,他却被我哥哥捡走了。本来我跟我哥那么好,跟小宇也那么好,可是现在我跟他们谁,也不好了。他们,谁那儿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奶奶望了他一会儿,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到底没说什么。
陆怀霆本不是爱倾诉的人,偶尔开口吐几句,都沾着该死的病态。他咂了咂舌头,也不说了,只默然送奶奶回家。
一老一少回到家门口,奶奶掏钥匙开了门。假如夏正宇此时在这里,必定要上前把陆怀霆隔绝在两米开外,绝不让他靠近奶奶半步。
然而,奶奶主动请他进了屋:“外面冷,进来喝杯热水吧,别冻感冒了。”
陆怀霆意外地愣住了,呆在那里。
“快关门,别让冷空气窜进来了。”奶奶催促。
他踟蹰须臾,默默关上门进去了。
奶奶真的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自己去厨房洗锅煎药。陆怀霆抱着杯子跟过去,眼看着奶奶打燃了火,把一包乱七八糟的重要倒进瓦罐里。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这个场景让他感到莫名的温暖,他很不习惯,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奶奶笑笑:“人老了,总是有毛病的,吃点药吊着精神。”
“哦。”陆怀霆听着,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没品清楚哪里怪。
奶奶换了话题:“你说,闻老师真是你的哥哥?”
陆怀霆点点头:“嗯,同母异父。”又喃喃自语似的说,“是不是有点巧……”
说着话,低下了头。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威胁过夏正宇,说要把闻熙和他的兄弟关系告诉奶奶……当时,想的是恶狠狠地说,像那年在奶奶病床前那样,添油加醋极尽修辞地说,务必起到隔空伤筋的效果——伤夏正宇和闻熙的筋。
可是,眼下全然不是设想的那样。
此时此刻,世界之大,他却觉得没有自己可以去的地方,只有奶奶不带芥蒂地请他进门,和他平平常常地说话……
这样煽情的形容,他本是不屑的。可人站在这间小厨房里,奶奶在他面前鼓捣着灶上的药,他心里禁不住这样想。
禁不住地发颤。
禁不住地留恋。
禁不住地想做个“好人”。
这个体验太陌生了,他搜肠刮肚想找个名词定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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