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安置百姓。这火辣辣的日头,也没那么难捱了。李驴儿擦了擦额上汗水,拄着木槍,动也不动,立在城前。
如此景象,可不止许昌一地。从打下半壁的兖州,到尚在贼手的雍州,人流开始了逆向运转。因战火凋敝的中原大地,终于有了生机和人烟。而其中最具活力,自然是赵国的国都,洛阳。
自古以来,能担起“王城”二字的,只有长安和洛阳。长安北濒渭水,南依秦岭,有八水环绕,坐拥关中千里沃野。只要占据此地,就扼住了东西要道,可俯瞰天下。而洛阳,虽有黄河之险,八关都邑,但是中原乃四战之地,司州、豫州大乱难止,人丁稀少。在乱世中定都洛阳,看起来更像是不得不为的权宜之计。
不少心怀叵测之人,巴望着那称帝的贼子落败。谁料只是一载,这前朝都城,就重新焕发出光彩。
孟津渡口,桅杆密密,舳舻相继。大大小小的船只,沿着河道结队而来。数万流民的辛苦劳作,终于让北地主干得以贯通。自冀州新港一路西行,能乘船直抵洛阳!
千金堨上,数座巨大的水碓在河流的推动下日夜不休。不止舂米磨面,还能造浆、冶铁。河道两侧,工坊林立。流水也似的产出,让所有前来洛阳的商队,都能满载而归。
商路的通畅,带来了钱帛和人气。但是国朝命脉,并不在商。
“……自正月以来,豫、兖二州共有新附丁口八万七千余。其中自雍州而来的逃奴,就不下三万。若是内附不止,明岁可新增田亩万顷!”
式乾殿旁,新辟一殿,名曰“垂拱”。为新皇平日处理政务,召见群臣之所。垂拱殿内,当朝新贵尚书令段钦侃侃而言。
这个数目,可相当惊人。要知道,如今兖州只是初定,豫州战火未歇。这样的“险地”,可不是黔首小民愿往的地方。偏偏一道领旨,改变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新皇有令,下旨安民!
减赋税,均田亩,改屯制。对于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人。中原几经屠戮,百姓流离。曾经的良田荒芜,村落死寂。想要砮实国朝根基,唯有重新恢复耕地,让国家赋税得以复苏。而这,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于是,安民均田令,就成了新皇登基之后,第一件确立的政事。虽然分给百姓的田亩,看似比前朝的占田令少了些。但是需要交纳的赋税也减了大半,反而减轻了压力。加之如今劳役多用流民、降囚,徭役也更少。如此一来,岂不人心所向?
别说那些当年被晋军或匈奴裹挟的百姓了,就是在豫、兖两州尚存的世家,也有不少隐户奴仆出逃,重新编户,成为国民。
只要官府不苛责百姓,谁不想正大光明,做个良家子呢?而这,也解决了中原的空虚。大量无主荒田重新分配,那些逃难南去的世家,损失的田亩不知凡几。
然而这样的好消息,却没得到赞赏。御座之上,天子眉峰微皱:“豫州各堡,还在占地吗?”
天子如今三旬有余,却未蓄须。下颔光洁,眉目俊雅,显得极为年轻。不过当他开口时,没人敢轻忽。那双点漆黑眸,锋锐深邃,洞彻人心。天威浩荡,不能逼视,反倒让人忘了他的容貌。
段钦声音一顿:“回陛下,是有人暗中侵占田亩。只是豫州犬齿交叉,想要根治,尚需时日……”
雍州尚在敌手,就能有三万逃奴。比较起来,豫州新增的人口就太少了。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境内数之不清的邬堡。那些聚堡而居的豪族世家,能够扛过十数年动荡,靠的是能打!几乎家家都有上千战兵,多者上万,足以成军!那些大族,少说也有四五个邬堡,数万客户。兵强马壮,又狡猾透顶。就是石勒那等悍将,也只能让其献降,无法全数攻下。
现在赵国占据了豫州数郡,那些邬堡就成了自家的麻烦。因为剿匪有功,不少人还赏了官职,更是让豫州境内成了有进无处的泥坑。
如今大量百姓归附,这些乱世豪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豫州可不似被被梁峰又拉又打,筛过一遍的并州。也正因此,开国之后,河南尹祖逖才升任豫州刺史,跟在大军之后收拾局面。
梁峰自然也知晓其中关窍。和世家大族角力,也是他要面对的重大问题之一。
从东汉开始,世家兴起,朝廷的权力被一一分解,任人鲸吞。直到四世三公的袁氏举兵造反,彻底砸烂了天下。“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这话说起来好听,本质上不过是中央糜烂,地方割据达到顶峰,终至覆亡。
这烂摊子,曹魏没能收拾,司马氏又一味放纵,到了今日,根本就是盘根错节一团乱麻。世家这庞然大物,若是处理不妥,立刻会闹得内乱不休,难以收拾。别说武力征服,就连稍稍损害了利益,都可能导致反弹。
均田令正是其中之一,想让那些世家乖乖咽下,可没那么容易。
只是再不容易,也要去做。
“他们吞的已经够多了,还不知足?”冷哼一声,梁峰道,“让祖士稚增添人手,广传政令。没了庄户,即便占再多地也是白搭。若有罔顾旨意的,查查他们跟匈奴或司马氏有无瓜葛。”
就算有商业贸易,养活这么多人口,需要的仍旧是极为丰富的粮食产量。若是无法尽快恢复中原人口,一旦遇上天灾,后果不堪设想。刚刚立国,不少世家还龟缩在南方,若不趁此机会加快进度,几年后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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