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真想就这么跷掉下午的第二堂课,直接回家算了。
可是,堤却一派轻松继续说道:
“不讲话的茅野也够凶恶了,特别是你的眼神,比俐牙利齿的嘴巴传达的讯息更多。你没看那些女生都害怕成那副模样了吗?真是可怜啊。”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自己还不是魄力满点。”
她们之所以会害怕成那样,原因之一当然是我们灾情惨重的脸。但更让她们害怕的,应该是因为传说中“不败的第一名”吧?
毕竟讲到各式各样的传闻,堤可是一点也不输我喔。
比起我这种情绪马上显露在脸上的直肠子,像堤那种永远搞不清楚内心在想什么的扑克脸才教人觉得诡异吧?
只不过——
“可是年资还是有差啊,如果训练有素的茅野已经是铜墙铁壁,那我这种顶多算是一种装扮而已。”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
虽然类型完全不同,但我总觉得他这点跟新田有得拼。
再加上他的语调冷酷,听起来更是有棱有角,弄个不好又要惹事了。
“嗯,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弄伤的对象,竟然是那个‘茅野广海’呢。”
“什么嘛!主角是你吧?我只是个被拖下水的倒霉鬼罢了。”
听我这么一说,堤扬起因受伤而变色的嘴角,冷冷一笑。
“被拖下水的……倒霉鬼吗?”
光是这样,堤整个人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弄个不好,就算被人误解为他把别人当傻瓜也无话可说。
依堤的讲法是,不说话的我也很“凶恶”。但我反而认为“半张脸冷笑”似乎满肚子鬼主意的堤,才更教人害怕咧!
“会这样想的,搞不好……只有茅野一个人喔。”
大概。
就是在这种时刻吧?
那些把堤视为眼中钉的家伙,他们的自尊心被狠狠刺激着。
我也曾有过这种经验。
只有我一个人气到头顶冒烟,对方却丝毫不把我当成一回事。那种时候——真的会气到脑浆沸腾。
暂且不管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种时候我还宁可出手打一架。虽然我并不打算主张什么不挨揍就不知道痛之类的歪理啦。
只不过……
我家老哥也一样,脑筋太好的人就是这种地方教人受不了。
当然了,若是故意选择对象刺激……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可以跟你打赌,要是‘被拖下水的倒霉鬼’不是你,她们也不会在只有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匆忙赶过来道歉了。”
怎么觉得……
与一派轻松的语调完全相反,似乎重重打击到我的内容,让我不自觉拉住堤的手腕,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啊?”
“就是不懂才会问你啊!”
“因为我们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了,所以也没什么人会笨到自己去踩地雷。可是一年级的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从上次的‘便当事件’之后,茅野的名字和脸孔对一年级来说,瞬间就成了‘鬼门(注:阴阳道中不吉利的方位,一般是指不想遇见或棘手的人事物)’的样子。”
(鬼门——喂,你这家伙……)
超乎意料的形容词让我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先是“凶恶”然后是“鬼门”吗?还真是不好笑的玩笑。
“结果在这种时候,她们几个人竟在毫无所觉的状态下,一脚踏进鬼门内,当然会吓得大惊失色啊。难怪她们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冲过来赔不是,否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嘛。要是现在躲起来,天知道以后会碰到什么样的报复……”
云淡风轻地……
堤一副云淡风轻地说着,而我则是快要用眼睛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了。
(你形容的太超过了吧!)
要是让不知内情的人听到,岂不大大误解我的为人?
这是堤式风格的玩笑吗?
还是……超级认真的感想?
‘拥有三寸巧舌的犀利讽刺者。’
事到如今,他这个外号才在我大脑里回响。
然后,我突然发现——
这还是进了高中以来,第一次和堤闲聊这么长的时间。
我们高一和高二都不同班,和同样隶属于一间足球俱乐部的小学生时代不一样,我和堤现在几乎找不到任何共通点。
虽说堤的身影偶尔还是会落入视线一角,但说真的,顶多就是这样而已。
更何况,我们连视线都很少交会。
只不过我透过其它人,听到了不少关于堤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堤对于我不再踢足球这件事似乎很不高兴,一碰上认识的人就追根究柢,想问出我不踢球的原因。
我是无所谓,就算让堤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要解释这件事就一定避不开的“那个事件”,对我而言仍是一件至今不想开口说出的记忆。
我……
我所做的事是正确的。直到今天,我还是这么认为。
就算因此放弃了足球,我也不觉得后悔。
只是……
明明没有犯下任何疏失,却被人硬生生夺走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机会,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尝到第二次那种痛苦与愤慨了。
只为了一个笨蛋,害得大家伤心难过。
那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可是,就算理智能够理解,情绪却无法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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