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府的人已经早起了,各房的家人开始拿着扫帚清扫,厨房那边也冒起了炊烟,王鳌每日辰时就要去吏部上堂,所以辰时还没到,天色都没亮起来,这些家人就要准备起来张罗,可谓雷打不动。
王家的规矩森严,而王鳌也秉持着齐家治国的道理,虽然平素不太署理家事,可是谁要是犯了规矩,也是决不容情的。
所以这个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这时是卯时三刻,伺候王夫人的丫头迎香就按时到了寝卧外头,再过半柱香时间,老爷就要起床了。
迎香端着稀疏的温水、青盐,刚刚站定,随即,这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惊叫。
“老……老爷……”
这是夫人的声音,迎香脸色骤变,也是吓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正惊疑着该不该进去,随即听到王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王鳌的声音仍旧那般气势逼人,沉声道:“一惊一乍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夫人的声音却是道:“老爷,你自己看……”
迎香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并没有出什么事,她轻轻推开门,端着铜盆儿进去,这时王鳌恰好趿鞋下来,迎香看着王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比起从前,王鳌竟是变了一番模样,鼻头处居然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鼻尖的那个肉瘤却是不见了,。
王鳌趿了鞋,并不理会迎香,而是径直到了厢房中的灯架边取了一方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一双眼睛呆滞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王鳌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念了几句,随即放下铜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真的没了,天可怜见,真真是苍天有眼。”
王鳌只穿着内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飞快奔出去,王夫人也从榻上起来,连忙穿了裙子,带着迎香连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鳌竟是往池塘那边去了,不少家人都哗啦啦地跟过去,远远看到王鳌对着粼粼的池塘水面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的脑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样。
迎香吓得面如土色,心里说,老爷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吧?只是少了一个瘤子,何苦要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也是面露喜色,不过比起迎香的疑惑,王夫人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平素王鳌在人前虽然对这肉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她却知道,在自己这丈夫的心里,这肉瘤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存在,肉瘤足足生了四五年之久,虽不大,可是恰好生在鼻头上,不知曾惹来多少同僚的玩笑,据说连皇上有一次也忍不住指着王鳌的鼻头说了一句:“王爱卿有两个鼻子。”
这些话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王鳌心里头却满不是滋味,这大明朝做官的仪表很是重要,就是取进士的时候,若是有个美姿容多半还能加分。王鳌身为东宫讲师,又是吏部侍郎,一言一笑,都不知要影响多少人,偏偏有了这瘤子之后,不管是露出什么表情,在别人眼里都觉得可笑,久而久之,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几年求医问药也是不少,偏偏大夫们看了他鼻上的瘤子,却都是摇头,把了脉之后,也都说王大人身体康健,并不是体内积火引起,最后都是背着药箱灰溜溜地回去,可是谁曾想,昨夜只涂抹了一些蜂王蜜和苦瓜汁,这瘤子居然一夜之间就消了。
王鳌大喜之下,心情与那登科、洞房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时候疯疯癫癫,王夫人也都由着他。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大呼一声,道:“老爷落水了,老爷落水了……”
王夫人定睛一看,果然听到扑通一声,王鳌已经落进了水里,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快,快把老爷拉上来。”
一群家人飞快跑到池塘边去,一齐将王鳌从水中拉出,这时候的王鳌浑身湿漉漉的,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扯开头上一条水藻,道:“快,去换个衣衫。”
迎香飞快去寻了一件衣衫来,王鳌回到厢房中换下,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其实王鳌从前就相貌堂堂,如今没了这肉瘤,整个人焕然一新,连身边的王夫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笑道:“老爷相貌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王鳌微微一笑,才道:“且不说这个,来福……”
一个家人连忙过来道:“老爷。”
王鳌道:“去部堂里一趟给老夫告个假,就说老夫身体有恙,暂时请吴大人代为坐堂。”
来福连忙道:“是,小人这便去。”
过了一会儿,王鳌又道:“健儿。”
其中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站出来,对王鳌叫了一声爹。
王鳌笑道:“你去国子监一趟,把一个叫柳乘风的坐堂校尉请来,态度客气一些,老夫有话和他说。”
这王建是王鳌的次子,如今也在国子监里读书,一听到柳乘风,便想起那个新来的校尉,不禁道:“爹,请一个校尉来家中,若是被人听到,只怕要影响到爹的清誉。”
王鳌横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叫你去便去,哪里有这么多啰嗦?”
王建一见王鳌发火,立即可怜巴巴地朝王夫人看过去,王夫人便笑道:“你这还不明白?你爹鼻子上的肉瘤,就是拜这人所赐才消去的,请他来家中一会,谁会乱嚼舌根子。”
王建听了母亲的话,才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
打发走了众人,王鳌到了府中的客厅,坐在柳木椅上吁了口气,想到肉瘤消去,整个人都轻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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