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看,君子不夺人所好。”云倚风赶忙摆手,又顺便一指画中人,感慨,“这方头阔脸的,还挺气派。”
江凌寺顺着看过去,几根细木棍样的人正站在山水中,莫说“方头阔脸”了,就连头在哪里都要找上半天——那为何要特意提上这么一句呢?因为当今武林盟主黎青海,就是这么一个气派的长相。
话说到这份上,在江凌寺看来,已经算是明晃晃的“明示”了。房间里静得吓人,他站在原地,只能听到窗外风拂落叶的“沙沙”声,饶是秋日的天气,也生出了一脑门子的虚汗,倒是云倚风,看着一派淡定从容,将每一幅画都要盯上半天,方才摇头晃脑夸赞一句,不错。
“是三哥让云门主来的吗?”许久之后,江凌寺终于受不了这诡异压抑,先开口询问。
“没有没有。”云倚风否认,“江大哥最近忙着处理家中琐事,哪里还能顾得上我赏花看画。”
“若三哥同意,”江凌寺横下心来,“我愿前往江家远在北域的商号——”
“怕是不行。”还未等他说话,便被云倚风打断。
江凌寺暗自握紧拳头。
“江湖险恶啊。”云倚风将手中花瓶放回架上,扭头一笑,“四少爷别多心,我这是为你好,毕竟江家树大招风,保不准就有谁在外头等着,嗯?”
江凌寺没有说话。
他与黎青海二人,当初纯是因利而聚,能同享好处自然好,但现在碗里的r_ou_已然变成足下的刀,在这种局面下,对方会不会用自己来铺路,的确不好说。
云倚风足足赏了一个多时辰的画,方才心满意足,走了。
季燕然问:“江凌寺是何反应?”
“没什么反应。”云倚风道,“主动说要去北域,替江家守住苦寒之地的几家商号。若他与黎青海有过命交情,我还能猜成是另有谋划,但两人的关系像也没多好,那便八成是江凌寺已经后悔了,所以主动放低姿态,想从江大哥手中换一条活路。”
但活路也不是那么好换的,倘若江凌寺手中当真握有黎青海上位的大秘密,那只怕一出江家山庄的大门,就会被对方灭口。
云倚风活动筋骨:“他现在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若只是像江凌晨一样,犯了些熊孩子讨人嫌的过失,那诚心认错之后,关起门来打一顿也就过了,可偏偏江凌寺做下的,又是传出去要撼动整片武林的“丰功伟绩”,消息一旦泄露,江湖中人人喊打,哪里还会再有他的半分容身地?
季燕然道:“估摸那位江家四少爷,现在既担心会被黎青海灭口,又担心会被凌飞用来对付黎青海,两头都是敌人,处处不得安稳。”
云倚风发自内心道:“惨。”
太惨了。
而这种惶惶难安的惨日子,江凌寺一过就是两个月。待到秋叶落尽了,丹枫城里刮起了寒风,清月方才送来一封书信,说已将当初盟主之争时的厨子、丫鬟、杂役、护卫全部问过一遍,整理出了厚厚一摞口供,但鉴于没什么要紧线索,就不送来给师父了。
季燕然替他温着酒,打趣道:“买卖做成这样,我可不付银子。”
“在比武前夜给人下毒,这种卑鄙伎俩,自会做得万分隐秘。”云倚风裹着厚厚的披风,正在兴致盎然作画,“说不定现场压根就只有江凌寺与黎青海二人,找不到人证物证,也在情理之中。”
“那要怎么办?”
“风雨门这两月的动静,一半是为查明线索,另一半也是为了做给黎青海看。”云倚风放下笔,“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代表什么。”
“你想逼他狗急跳墙,主动露出马脚?”季燕然递过来一杯酒。
“若江家背后没有王爷,那汉阳帮或许还能放手一博。”云倚风道,“但你我如今长住江家山庄,就差在丹枫城里安宅置地,谁又敢同江大哥作对?黎青海老j,i,an巨猾,自会理清其中利害,所以我猜他狗急跳墙的可能性不大,倒极有可能主动退让,甚至是交出盟主之位,以求自保。”
“说句私心话,我是想让凌飞做武林盟主的,中原江湖安稳,朝廷才能省心。”季燕然道,“但他志不在此,满心只想做个吊儿郎当的富贵闲人,我也不好强求。”
这不巧了吗。云倚风心想,我也满心只想做个吊儿郎当的富贵闲人,每日抚琴作画,吃完饭便去国库溜达散心,逛一逛金山银山,再顺便搬几口粉彩大缸回家,快活似神仙。
千里之外的王城,李璟被惦记得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
李珺赶忙关怀:“皇兄可是染了风寒?”
多喝热水。
“燕然送来书信,说今年要留在丹枫城过年,不回来了。”李璟递过来,“你也看看吧。”
李珺“哎”了一声,心中一阵酸溜溜的羡慕嫉妒,留在江湖第一门派中过年啊,听听,这得有多气派!肯定处处都是迷踪侠影,一派豪侠英武气,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你对江凌飞这个人,有何看法?”李璟又问。
那看法可多了去,李珺眼底光芒闪烁,立刻便滔滔不绝夸了起来,恨不能用尽世间所有溢美之词。听到后来,李璟都被逗乐了,靠在龙椅上道:“燕然也说此人很不错,堪当盟主大任。”
“的确。”李珺“啪啪”一拍胸脯,“论武功,论人品,论家世,舍他其谁。”
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那可是我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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