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把王梓明带到了省城北郊的一个老年公寓。这个公寓坐落在黄河岸边的杨树林里,环境非常幽静。白墙红瓦的一个大院落里,有几栋三层楼房和几排平房,院子里花木扶疏,鹅卵小径,假山池塘,有南国水乡的风情,恍如世外桃源。穿着玫红大褂戴着白色帽子的年轻护士们正领着一群老头老太做操,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一边舒胳膊舒腿,一边打情骂俏,气氛非常和谐。院子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喜鹊在杨树指头喳喳地叫着,盯着这辆缓缓开进院子的钢铁怪物。
王梓明发现,刚才在路上图画的心情还不错,有说有笑的,这会却明显有些情绪低沉,一句话都没有。车在一蓬葡萄架前停下来后,图画让王梓明等在车上,自己下车上了一栋黄色的小楼。十分钟后,她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楼上下来。那女人身材,蓝色牛仔裤红色衬衣,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看上去很干练。王梓明从车上下来,图画向他介绍那女人说,公寓的桃经理。桃经理主动伸出手来和王梓明握手,一双眼睛快速地打量着他,说,欢迎欢迎,没想到图姐的老公这么年轻。王梓明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图画,发现她也在抿着嘴笑,显然并不反感桃经理这样说。
图画让王梓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两个包裹来,挺大挺轻的,像是衣服之类的东西。桃经理问图画说,图姐你还图画摆摆手说,让我先生去吧。桃经理就转向王梓明说,那你跟我来。王梓明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冒充图画的老公要去见谁,怀着一肚子的狐疑,提着包裹,跟在桃经理后面向院子南边走去。回头看看,图画已经上车了。
桃经理边走边说,秦老最近情绪不大正常,吃饭很少,神智好像出现了点问题。王梓明不知道她所说的秦老是谁,只得含糊地哦了一声。走过一簇怒放的扶桑花时,桃经理转脸看了他一眼,又问,您是第一次来吧?王梓明笑了下说,是啊,工作太忙了。桃经理说,你们还算好的,我们公寓有两个老人的子女已经抛弃他们好久了,没办法,我只好免费养着他们。这也算是积德吧,您说呢?王梓明说,是啊,善有善报,桃经理您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桃经理很灿烂地笑了下说,我看您也差不多,图姐的眼光还会有错?秦老见了您一定会很满意的。
王梓明嘿然无语,心里却打起了锣鼓。
穿过两段绿藤走廊,又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来到一个小小的池塘边。池塘里的芦苇已经失去了绿色,叶子在十月的秋风里抖动着,显得有些苍凉。池塘边的小路上,停着一辆轮椅,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正痴痴地盯着那些发枯的芦苇,一动不动,活像是一尊雕塑。从侧面看,他的眉毛很长很白,衬托得脸颊更削瘦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斧凿。王梓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那必定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桃经理说,那就是秦老,孤僻的很,和谁都不说话。说着走上去,弯腰到那老人耳边说,秦老,这里风凉,不要坐久了,小心感冒!
老人并未转脸,就像没听到似的,脸还是朝着池塘。他的身子微微歪向一边,好像已经承受不住自己身那仅有的重量。这是一个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属于他的光阴看起来已经不多了。王梓明站在桃经理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幸好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裹。眼前这个老人,带给他不仅仅是神秘,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震撼。
桃经理转身对王梓明笑笑说,看吧,他就这脾气,不愿意听到的话,一句都不会听进去。王梓明说,他是不是有些耳聋?桃经理说,哈,他呀,耳朵比年轻人都好。王梓明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老人耳朵旁的松皮快速地紧张了一下,显然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桃经理再次俯身对老人说,秦老,你不是闹着要在去天堂之前见见女婿吗,我把他给您带来啦。
就像是有电流突袭,老人皮包骨头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节一节地转过脸来。王梓明看到了一张树皮似的的老脸和一双浑浊的眼睛,眼袋很大很松,眼皮摇摇欲坠,一张紧紧抿着的嘴,因为没了牙齿而显得异常干瘪。不过那双眼睛在看到他时,忽然放出一种奇怪的光来,像是乌云后面透出的一丝阳光,那双干瘪的嘴唇也随之颤抖起来。王梓明被这样一双眼睛紧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有许多钢针正向自己飞来。桃经理招手说,来来,走近点嘛,站那么远干嘛。王梓明机械地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有泪水从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僵笑着,自己都感觉笑的很吃力。
老人的身体像是秋风中的枯叶颤抖着,朝王梓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榆树皮般的手。王梓明没勇气去握他的手,就把手里提着的包裹往上提了提说,秦老,这是给您带来的衣服。老人的手抓住了包裹,目光还盯在王梓明脸上,嗓子眼里开始呼噜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桃经理说,不能让老人太激动了,咱们把衣服送到房间去吧。说着拿掉老人的手说,秦老你先呆着,我马上叫人推你回房间。王梓明如释重负,退后几步,看到老人的手仍然向他张着,好像要把他紧紧抓住,不觉有些心惊肉跳。桃经理拉了他一把手,走吧,人老了就这样。
老人的宿舍很整洁,被子叠的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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