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突兀。这张还是那年他们一起去古猗园陈亦新给照的,相片上的自己,身着学生服,倚着梅树微微扬起下颚,笑盈盈的脸上带着没有褪尽的青涩。
苏绍亭眼眶里一片潮热,视野变得有些模糊。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低头坐进书桌前的椅子里,翻起摊在眼前的书本。陈亦新放下咖啡,拿出一盒香烟,递给苏绍亭一支,然后用打火机给两人都点上。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额前垂落的发丝,苏绍亭心里又是一阵发紧,他知道陈亦新以前根本不抽烟。
“伯母现在身体怎么样?”苏绍亭接过对方递来的烟灰缸,低头弹了弹烟灰,他始终没有勇气看对方的眼睛。
陈亦新推开窗户,靠在窗边,吸了一口烟:“越来越糟了,只怕拖不过今年。”
苏绍亭吃惊不小:“怎么会这样,我看她气色还不错。”
陈亦新摇摇头:“那年我们从云南到贵州不久,听说南京陷落,她的病就复发了。我们不得不留在贵州治疗,可那里的医疗条件很差,药品匮乏,她恢复得特别慢。等回到上海再去检查,已经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现在医院都被日本人占了,她说什么也不去日本人的医院看病,说父亲是政府要员,不能让他难做。最主要的还是心理压力,我告诉过她无数次了,父亲在重庆比在上海安全得多,可她就是听不进去,说那边每天都在轰炸。”
苏绍亭在重庆期间多少也听到一些关于陈亦新父亲的消息,如果告诉陈夫人对方现在在重庆很好,对她一定是个莫大的安慰。但他没有权利暴露自己这几年的行踪和身份,就像没有权利告诉陈亦新他和周柏恒是假夫妻一样。他的左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指甲掐进肌肤里的痛楚远远抵不上胸口的绞痛,但表面的语气依然平淡:“那你现在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不过日本人进入租界后就不在医院做了。
“是伯母不让去?”
“各种因素吧。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自己开间诊所。”陈亦新按灭了手里的烟头,掉头看向窗外。春日和煦的阳光越过陈亦新的肩头,从窗口照进来,正好横亘在两人之间。沉默良久,两人才开□谈了几句,不过话题还是围绕在陈夫人的病上,直到丁姨上来叫他们吃饭,陈亦新始终没有问起苏绍亭这五年来的遭遇。
兴许是陈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陈夫人今天兴致很高,不顾儿子的强烈抗议,陪着苏绍亭“夫妇”各喝了一杯绍兴花雕。丁姨不但做了不少拿手菜,还在一旁不断为他们布菜,热情得让周柏恒都有些不知所措。
“绍亭,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苏绍亭没有想到陈夫人会冷不丁冒出这样的问题,一下愣住了。半晌,周柏恒在一旁开口悠悠地说:“要孩子,拿什么养?到上海都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有找到工作,眼看就要坐吃山空。在香港的时候,他说得可好听着呢。”
“说什么呐。”苏绍亭白了“太太”一眼。
陈夫人不曾料到她的问话会引来小两口的矛盾,连忙圆场:“现在上海就是这样子的,亦新也在家里好几个月了,急不得的。”
苏绍亭尴尬地笑笑:“是,我也是这样说的。女人就是目光短浅。”
“绍亭,你这话可不对。噢,我记得你比亦新要小三岁,是吧?”
苏绍亭看了一眼在他对面的陈亦新,点了点头。
“亦新,绍亭比你小三岁都结婚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亦新本来一直埋头吃饭,听到母亲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放下筷子淡淡一笑,看了看苏绍亭:“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把战火烧到我这儿了?”
陈夫人还想说什么,苏绍亭舀了一勺腌笃鲜在周柏恒碗里:“你尝尝这个,是丁姨最拿手的,比我姆妈做的还地道。”
于是话题自热而然的就转移到了苏绍亭父母身上,陈夫人关切地问起苏绍亭有没有他们的音讯,苏绍亭伤感地摇摇头,陈夫人和丁姨又都忍不住安慰了他几句。
这顿饭一直吃到天擦黑才结束。苏绍亭他们起身要告辞时,陈夫人拿出一个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玉镯,递给周柏恒:“绍亭的父母不在上海,我就替他们送份见面礼吧。”
那玉镯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玉器,周柏恒望着“丈夫”,不知该不该收,苏绍亭大方地笑笑:“这是伯母的心意,你收下好了。”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直接把手镯戴在了周柏恒的手腕上,转身叮嘱陈亦新开车送他们回去。出了房门,陈亦新要去车库开车,苏绍亭拉住了他:“不用麻烦了,反正又不是很远,就当饭后散步。”
陈亦新没有坚持,把他们送出铁门就回去了。
晚上洗漱完,周柏恒盘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把玩着那个玉镯:“这个陈夫人不简单。”
苏绍亭躺在沙发上看书,全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可他低估了女人的好奇心,尤其当这个女人还是个特工的时候:“哎,跟你说话呐。你是怎么和这一家子认识的,你的资料里可没写这些。”
“是不是吃饭放屁也都要向上面汇报?我在这里长大,认识几个人不很正常么?”苏绍亭不大耐烦地坐起身:“今天买了那么多衣裳,你不去试试?”
周柏恒玩味地一笑,那笑容让苏绍亭很不舒服:“你笑什么?”
周柏恒又笑了一下,收好手镯,拉开自己的被子:“你上次说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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