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走了半圈的期间,李涯看着洪阳在他面前穿梭,让其他护士医生使来唤去;又过了十分钟,洪阳才又回到他面前,长叹一口气,先是和李涯道歉,跟着说,差不多忙完了,刚才有替李涯问到,这就带他过去见秦雪。
洪阳领着李涯,在一间病房门口前停下。他将手放到门把上时顿了顿,皱眉深吸一息,回头看着李涯,说:「老实说——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甚么我干的?」李涯说。
「你知道他怎么了吗?」洪阳说。
李涯说,是让人打了吧?后头的怀疑他不敢确定,在问清楚之前,秦雪就昏过去了。
「该不会真让人……欺负了?阿雪可是个男孩子啊。」李涯说。
洪阳一叹,说:「他长得那个样子,男生女生有差吗?」李涯瞪了他一眼,洪阳抬手示意别动气,「我这可不是在贬他。」跟着解释秦雪的情况。说,会让李涯等得这么久是因为处理的人发现秦雪是让人以暴力侵犯的;李涯脸上又有伤,这样子带秦雪过来,不知道该不该报警怎的,也不能确定李涯就是犯人。讨论了好一阵,洪阳出面说李涯是学校同学,才让他过来了解情况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李涯皱紧眉头瞧他。
「喂喂,你别那种表情,」洪阳退后一步,「你脸上带伤,乍看有点怀疑是人之常情吧。我要是不相信你,我问个屁?有问我也好交代啊,我总可以说:『他说没有,我是他朋友,我相信他。』吧?」
李涯鼻息一哼,算是松了口气,搭上洪阳的肩说:「我大概晓得是谁干的,但也要等阿雪醒过来再说。」
「那倒是,你先进来看看他吧。」洪阳转开门把。
病房是往窗边方向延伸的长方形,一共三张病床,间隔着淡粉橘色窗帘;消毒水及一些药品气味,比走廊上要更重些。秦雪的位置在靠里最角落,帘子尽管让洪阳拉开一个出口,还是比窗边的病床要暗上一倍。秦雪脸颊上回让赵海打的伤消肿了不少;嘴角新伤上的血干涸不久,呈暗红色;额上贴着一块方形纱布;左手臂吊着点滴。他两眼阖着,胸膛起伏不怎地明显。
李涯伸手拣去秦雪白发上的几屑干草枯叶,洪阳此时开口说:「他太瘦了,有点营养不良,血糖又低,所以刚才替他上了葡萄糖液。没有致命伤,醒来就可以带走了。」
「不让他住院吗?」李涯问。
「住院很贵的大哥——你要再来医院照顾他也是麻烦,不如带回去。我们会给你一些纱布碘酒,药自己换行了。不是我狠心,这些伤就是普通小朋友打架的程度,也没骨折,也没有大伤口怎的,除了……」洪阳看了一眼李涯眉头深锁的表情,抓抓脸,说:「还是我先开个验伤单给你?」
「开吧。」李涯说。
「好吧,我会替你处理。你就先看着他吧,我一会儿会再过来。」洪阳拍拍李涯肩膀,边翻着手上的资料,一边揉着太阳穴离开了。
李涯在床边有靠背的布椅坐下,看着秦雪的睡脸,打起瞌睡来。当他恢复意识,见秦雪半睁着眼,望着自己。
「阿雪!」李涯坐直身子,跟着站起来,到秦雪身边,问:「你还好吗?」
秦雪眼皮眨了两眨,慢慢坐起来。「李涯呢?」三字才出现,即刻像雪花碎散在空气中,那样微弱。
「我在这儿。」李涯单手握起秦雪垂在床侧的右手。
秦雪看了看李涯的握着自己的那手,动动脖子,再和李涯对上眼那刻,呜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应该要小心的。满身的伤,李涯一定会生气。怎么办?都是他的错,对不起,对不起……长长一串喃喃自语。
「没事,阿雪,我没有生气。」李涯摸摸秦雪的头。
秦雪动也不动,继续低语:李涯再也不可能喜欢我了,就连假的也没有。此句结束后,泪水一滴滴滑下脸庞,接着又是断断绪绪的细声说话,没有任何交谈,全是他的自言自语。不外乎是李涯的名字、对不起、好可怕、好疼、为甚么,以及他搞不懂的真情假爱;至此李涯都还能有头绪。他最不能明白的就是秦雪的一句:「白色的房间,甚么也没有,好冷好冰,有一扇黑色的门……打开它、打开它……」
李涯怔着好一会儿,两手发麻。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抱住秦雪,轻拍他的背部,说:「冷静点,阿雪,已经没事了,李大哥会带你回家的。别害怕。」
秦雪没有任何回应,啜泣起来,抽抽噎噎地自言自语。
洪阳开了门进来,见状挑挑眉,干咳两声,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两位」没收个尾,秦雪便惊呼一声,抓紧李涯,埋在他胸膛不停颤抖。
李涯侧着身子对洪阳说:「他好像惊吓过度,样子很不稳定。」
洪阳又是长叹。「护士说刚才处理的时候就先替他开好诊断证明了,等会儿你到柜台结帐就会给你。」他皱眉拍拍后脑勺,说:「你要帮他报警吗?」
「当然。」李涯说:「不过等他稳定再说吧,我甚么都问不出来。」
「那好吧。」洪阳搥搥肩膀,说:「我再二十分钟下班——等我一起回去。」
☆、(十二)
李涯打电话和李翠报备过后,叫了出租车带秦雪回去;洪阳骑着自个儿的机车尾随在后。
秦雪自李涯说要带他出院回家,点头过后,便一路沉默不语,祇是紧紧握住李涯的手,泌了汗也没有放松或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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