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嫣然,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好,我原本只是想着,等母亲冷静下来,再想办法周旋,放你出来。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了,她不能再经受什么刺激,应该顺顺遂遂走完这一生的才是......”
他的确从未想过放弃发妻。嫣然同他已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就算为了子嗣而娶了二房,她也是他唯一放入心里的爱人。
可是这个所谓的爱人,终究是要为他的母亲让路的。
顾老夫人已经老了,她的发丝都已被熬白。也正是因此,顾江云不忍心再去纠正她的什么错误,只想着让她欢喜地走完这一生。她不喜欢嫣然,嫣然就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她想要孙子,自己就总得让她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
而嫣然,嫣然那般爱自己,自己也那般倾心于她。她为自己受了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可真是个孝子啊,”柳嫣然的嘴角都挂满了嘲讽的笑意,“母亲排在我前面,子嗣排在我前面,朝廷和百姓排在我前面。那么我究竟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你在无聊时拿来消遣的玩物吗?天经地义地为你操劳的管家婆吗?”
“你既知她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立下承诺要娶我?既娶了我,又为何轻而易举便背弃了当日誓言?既信誓旦旦说心中有我,为何又可以罔顾我的感受,在我蒙受不白之冤时,连一句话也不肯站出来为我说?!”
她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了。早在娶二房那日,她就已经是那燃尽的蜡炬,心成死灰,哪里又能复燃?可悲的是,当她终于说服自己,为曾经的情谊而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时,这份幻想,最终也被狠狠地扯碎了。留下一个衣不蔽体的她自己,几乎能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失意又苍老的样子。
“让我下堂吧。”她淡淡地说了最后一次,“你可以另娶一个千依百顺的媳妇,因为我要的,你早已给不起了。”
说这话时,她恍然想到了当日张氏拿此话劝告她时的模样,心中猛地溢起一阵酸楚。可笑当日的自己尚且不肯相信,一定要一次次撞到头破血淋才肯罢休。
顾江云的眸子里都掀起了狂风暴浪,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竟然也会说出这般冷心绝情的话来。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指甲狠狠攥着自己的手心,望向了柳嫣然平静而坚定的眼睛。
“好。”他最终颤抖着道,“我写。”
昔日劳燕,终于一朝失散。他曲未通,我意已通,分明伯劳飞燕各西东。
挥墨写下的这一纸休书,最终被柳嫣然袖了。她的神色有种奇异的平静,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病后终于迈出鬼门关的病人,望向这世界的目光里都有了不同寻常的光。她坐着马车,雇人将自己的嫁妆悉数从将军府抬了回来,一路抬往柳家在这京城中买的院子。这一路,她几乎要掀开车帘放声歌唱起来,她已许多年未曾有过如此感觉,轻盈而快活,正如同当年不谙世事的少女。
结束了,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都于这一朝彻底醒来。
柳嫣然雇人往将军府搬嫁妆的动静十分之大,便连这日并未去府衙的顾老太太也惊动了。她蹙着眉头颤巍巍来到院子里,道:“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
顾江云猛地一扭头便看见了她,忙命小丫鬟将龙头拐拿了来,上去搀扶道:“您怎么来了?”
“我看这院中乱七八糟的是在做些什么。”顾老太太见这箱笼都满满摆了一院子,丫鬟婆子们都跑的乱七八糟,忙忙地打点着衣物,心下不悦的很,便道,“这媳妇怎么一点也不管事,弄成这个样子,难道还要爷们来操心收拾的事吗?”
顾江云的心中泛起了些许苦涩,却低声道:“母亲,嫣然已经不再是咱们家的媳妇了。”
这话正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将顾老太太劈的怔了,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厉声问:“什么?”
“儿子已经给了嫣然一纸休书,”顾江云道,他的心都像是被什么野兽撕扯着,被血淋漓地撕成了一片一片,“嫣然与我们家,已经再无干系了。”
顾老太太的嘴唇都哆嗦起来,半晌后才愤愤道:“这这这,成何体统!难道她是因为冤枉了她一事就恼怒了吗?不说她只是个媳妇,便是长辈给了她再大的委屈受,她也该忍着才对,怎么能如此任性刁蛮,一点苦也吃不得?”
说完后又看了看儿子的神色,安慰他道:“这也无事。她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就算留在家中也无甚用。你也可以找个更年轻的,早点为我们家开枝散叶,这才是正经。”
顾江云已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他千百次地张开口,想要为她说上哪怕一句话。可再看看比自己矮一头的老母那满头的华发,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日夜幕深沉时,他坐在书房中,静静地望着壁上挂着的一幅画轴。画轴中的女子立在一树雪白的梨花之下,穿了鹅黄的采衣,上面绣满了缠绕的缠枝莲。她的头上戴着一副红玉的钗冠,正冲着画外的他笑——笑的无忧无虑又灿烂至极,只是看着,便是那般明媚鲜妍的风景。
她是明朗的春日,如何会有人不爱她呢?
顾江云不自觉站起,拿手指轻轻抚弄着画中人的面颊。芙蓉面,柳叶眉,面若桃花,灿若云霞。可二十一年后,却只剩下了一个苍老而心灰意冷的妇人,一字一句地求他与她一封休书。
顾江云的心中,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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