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扬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后,周厂长这才安下了心,把事情的始末都倒了出来。
原来自从村里人合伙搞的草场出事了之后,这老周几乎成了村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整年下来都没顺心过,后来干脆躲在县里不回厂子里来了。可他家里老爹老娘都还在村里住着,大过年的不回来又不成,一回来就被村里人逮了个现行。老周被逼得没办法了,灌了几杯酒之后,就给大伙出了个主意,这便才有了年初三那天县委门口的那出闹剧。
“陈书记,我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眼瞅着厂子就快倒了,要是法院再不判,我这辈子都得让村里人戳脊梁骨啊。”周厂长说完,又讷讷的补充了一句,脸上尽是苦涩。
不过陈扬并没有过多责怪,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老周,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国家干部,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出格的事了。”
老周赶紧连连点头称是。搪瓷厂属于国营企业,厂长也属于国家干部编制,股级干部,他的编制也是王老五帮办下来的。
“就这些了么?”陈扬接着又问道,心知这老周来绝不仅仅是来承认错误的。
果然,老周听陈扬这么一说,脸登时变得有些发热,半晌后才咬咬牙,狠下心说道:“陈书记,不瞒您说,今天我来这找您,就是想替大家伙找您走个后门的。”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陈书记,年前我跑了趟省城,本来是想找几家销售商谈供货的事的,可谈了几次因为我们的产品质量不行就都没谈成。我没办法,只好去省搪瓷厂跑了一趟,找到他们的一个副厂长,试试看能不能贴上他们的商标把仓库的存货低价处理掉。”说到这里,老周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陈扬,这事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呵呵,你的脑子倒是管用得很,事儿谈成了么?”陈扬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乐呵呵的夸奖了一句,同时对老周也正视起来,这年头能想到这法子的人不多,看来老周的确是有点能耐。
“对方最后虽然没同意贴标销售,但他们答应我说,能帮忙把我们的货通过他们的渠道销售出去,只是要抽8个点的利润。我细算了一下,虽然赚得少点,但总比积压在仓库里强,一咬牙就把合同给签了。”
“呵呵,然后你就想把收回来的货款第一时间支出来赔偿给庄上的村民,对么?”陈扬笑笑说道。看来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老周还真挺会算计的,先是鼓捣村民来县委闹事,让法院尽快把案子结了,然后等货款一到搪瓷厂账上,就能正儿八经的赔偿给农户了。
老周一怔,暗道一声还是书记水平高啊,我这才起个头,他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顿时脸红耳赤的点点头道:“陈书记,您看这村里的老乡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辛苦了一年,眼瞅着马上就要有收成了,可草场和肉羊被这么一整,啥都没了不说,还欠了信用社一大笔钱,这钱如果厂子赔不了,您说让他们以后还咋活啊。您看,您能不能出面跟县总公司那边说说,等这笔款子......”
说到这,老周看到陈扬皱眉不语,他猛的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腿一软,立马就要往地上跪了下去。
陈扬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了老周,低呼道:“老周,你这是干什么?”
“陈书记,我求您了,您要是不点这个头,乡亲们打往后这几年就没活路了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你先坐回去再说。”陈扬纳闷不已,刚才他不过是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罢了。
“这么说,您......您同意了?”老周有些不敢相信,讷讷说道。
“嗯。”陈扬点了点头,“不仅是要把钱赔给乡亲们,而且还要尽快把拖欠工人的工资结清。”
老周愣了愣,尴尬道:“陈书记,可,可就算货款全要回来了,好像也不大够啊。”
陈扬笑了笑,说道:“老周,没钱你不会想想法子吗?你仔细想想,厂里头除了那些存货,难道就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么?”
老周不明所以,哑然的看向了陈扬,忽的眼睛一亮,结结巴巴的说道:“陈书记,您的意思是,把,把设备卖了?”
“呵呵,没错,我就是打算让你们把厂里的设备统统都给卖了。”
“可卖了厂里的设备,厂子还能干啥?”
“老周,咱们乡镇企业不能两眼老盯着工业啊!虽然村里的地不肥,但也不代表着农业就搞不起来嘛。”陈扬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对!”老周脑筋一转,一拍脑门,兴奋了起来,“陈书记您说得对,设备没了咱们可以转产,利用搪瓷厂的厂房干别的。现在粮食加工和棉花加工看好,咱这是三镇交界,附近没一个有规模的加工厂,”说到这,老周眼神忽又一跨,看向陈扬,“陈书记,可,可我们哪来的钱购进新设备啊?”
陈扬微微一笑,“发动村里投资入股和工人集资入股,就能把加工厂运转起来,新厂还能再跟信用社贷款,如果还不行,那就跟县里合股吧!”
老周一听,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心里头惊喜交加,惊的是原来人陈书记考虑的是整个全局;喜的自不用说了,这加工厂若是能办起来,还能带动养殖业,这下子全村人就都有盼头了。
“陈书记,我,我回头就写个报告给您。”老周说着就下了炕,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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