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手因为长期浸在冰冷的雪融水中洗抹布、然后裸露在风里擦地板,骨节异常粗大,仿佛外面只包了薄薄一层皮,而那层皮也是粗糙暗红,布满裂口,看上去,更像一株发育不良的植物。江扬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望着波塞冬:“赌她?我家里有比她更美更好的无数锺点女孩。”
“不不不,”波塞冬从贴身的胸衣口袋里抽出那把骨刀,甩在椅子上,小姑娘吓得惊叫起来,却被张诚一巴掌掴得没了声音。“赌她的手,江少帅。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必把苏朝宇乱跑的怒气撒在她身上。”
那个瞬间,江扬发誓,如果没有这道倒霉的铁栅栏挡着,他一定冲过去揍死这个面容精致但心地变态的男人。他稳住心绪,强迫自己回想擅长心理分析的范策给他讲过的狂躁症和强迫症的表现,并把那些特征一一对照在波塞冬身上。“好,我跟你赌。”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个句子,右手狠狠砸在栅栏上,高声呵斥:“没人长眼睛么?开门!”
波塞冬为对方看似无名实则积压已久的怒火而笑了,优雅打开了栅栏门,并恭敬地请江扬落座。江扬只是站在桌子边,冷冷一笑:“开局吧,虚礼就免了。”说着,便把扑克牌放在手里劈劈啪啪用四种手法洗了个通透。
“江少帅太认真了。”波塞冬接过洗好的牌,却只拿了最上面十八张,悠闲地扯过一只不锈钢托盘来,从最下面的三个三角形架构起,形成一个三层的金字塔。纸牌崭新,因而笔挺,金字塔以很美的瘦长等腰三角形呈现,牌面向外,四个花色清晰可见。
“赌个又快又简单的。江少帅也搭一个,端着托盘蹲下再站起来,塔不倒,她的手就归您处理了。”
江扬几乎掀翻桌子,却强忍着怒火,一张一张摸牌,数齐了十八张,便把托盘撤过来摆。几乎站不稳,腿上的疼痛还火烧火燎,小姑娘被压抑的哽咽断断续续,江扬心神不宁,手心里居然很快就聚起一层冷汗。
镇静……他告诉自己,并举起托盘,从三角形的空隙里窥视波塞冬好整以暇的眼神。他慢慢屈膝,慢而又慢,尽管对方的视线让这个平常的蹲身动作充满了屈辱感,帝国24岁的年轻少将仍然专注地如同一个小学生。
仿佛有一阵寒风吹过,江扬蹲下之后忽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他顿了三秒,才深深吸气,说服每一块肌肉重新支撑起自己无力的身子。就在即将成功的瞬间,江扬只感觉大腿内侧一热,便知道刚刚凝了血痂的伤口又被撕开了──分神的一秒锺,他听见了小姑娘绝望的惊呼和波塞冬不被控制的掌声──十八张扑克牌散落一地。
喧闹里的死寂。江扬微微喘着,安静感受静脉血顺着皮肤滚下,一言不发。张诚把骨刀架在女孩的手腕上,不理会她撕心裂肺的求饶。波塞冬缓慢抬起一只手,悬在空中。江扬知道,如果他再不说话,当那只手轻描淡写地挥下去的时候,必然要见一片惨烈。
“还挺难。”江扬稳着自己的声音,俯身在桌下把地上的纸牌一张张捡起来。头向下,血液冲向头顶,江扬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糊涂过,也从来没有如此向对手屈服。他没法漠视一个陌生人的痛苦,尤其是在特克斯的那些经历发生后,他更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冷极的东西叫做忍耐,要在必要的时候,冰冻所有感情,封锁任何阻碍前进的念头。捡起来,重新来……他一字一句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江少帅这是?”
“您是老手了,我还年轻,失败得快,学得也快。”江扬故意把第一个字咬得很重。
波塞冬的手慢慢放回桌子上。他不相信面前这个满身是棍伤的人能够成功,别说再来一次,就是再来十次也未必可以如愿。带着蔑视和看好戏的心情,波塞冬伸手示意江扬可以继续。
琥珀色眼眸的帝国少将在地牢昏暗的光线里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忽然扬声呵斥:“闭嘴!”抽泣声立刻惊恐地缩了回去。江扬麻利地布置好纸牌,端住那个冷得像冰的盘子,慢慢屈膝。
朝宇,别回来。江扬垂下目光看着纸牌,眼前却是苏朝宇的影子。那个188公分身高的人,经过了48小时的旅行,在训练场上罚站,被乱剪后的海蓝色短发倔强挺立,后背上的汗渍一圈又一圈。
朝宇,远走高飞。江扬漠视了大腿内侧的疼痛,专注看着纸牌塔。苏朝宇在集训基地的指挥官办公室里被揍得爬不起来,勉强伸过来想讨个支撑的手臂也被自己无情甩开。
朝宇,回到首都去,过属于你的生活。江扬屏住呼吸,重新试图站起来。躺在病床上的苏朝宇高烧不退,干裂的唇发出模糊的呢喃,护士听不懂,但江扬能听懂。他说,“别打我,江扬,听我说……”。
江扬站定的瞬间,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托着完整纸牌塔的托盘摔在桌子上,江扬把双手背在身后站住了,强笑道:“我还不错,是不是?”他不敢动手去擦额顶的虚汗,因为左手正在背后死死掐住右手,几乎见血──抖得如此厉害,为什么,江扬?
23(愿赌服输)
波塞冬在江扬面前吃掉了整份丰盛的午餐,而江扬,则坐在对面,安静地坐着,等待波塞冬兑现他的诺言。放走了小姑娘以后,作为赢家,江扬笑着说赌注他就要一碗米饭。
“我不砍掉她的手已经是恩惠,你居然还敢多要东西?”波塞冬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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