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淋漓。他惊讶于江扬摁住他的力道和位置恰到好处,还没缓过这一段痛苦,更剧烈的一拨就已经涌来。江扬明显加了力道,丝毫不手软。肋骨死死抵着桌面,凌寒不挣扎,咬牙,瞪着窗外。那儿只有一片天空,雪后初晴夜,暮蓝,蓝的不真实。
经过上一次教训,江扬已经学会了把三五下都抽在同一条伤痕上。他尽可能快速、大力地制造着痛苦,一个字都不跟凌寒讲。曾泽的话响在耳边:“再过半年吧。”他深呼吸,半年,这个可怕的时间。
凌寒痛恨眼泪。他认为眼泪是屈服的表现,如果这是刑讯,他会知道,第一个掉泪的人永远会最先说出秘密。于是他死死咬着嘴唇,已经咬破了,就咬内侧,狠狠地咬下去,转移臀腿上的剧痛。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不起作用,江扬下手极准极狠,凌寒确定自己的旧伤已经裂开了,静脉血从新长出来的皮肤下一点点渗出来。
有那么一刻,他后悔没有跟江扬做交换。不限时长的外网电话……凌寒痛极,用额头撞着桌面,身子却没法移动分毫,只能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承受。砚臣……凌寒想象着他赢来那个交换,打给林砚臣,告诉他自己有多难受。疼极了,砚臣……凌寒终于抑制不住,在江扬连续打在大腿根部十下以后,失声惨叫。
疼痛立刻收住了。一个声音传来:“现在说,说完了,我会给你处理伤口。或者,叫程亦涵也行。”死死摁住他的手放开了,那手心也是一层冷汗,瞬间,凌寒觉得有点冷。他艰难地把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挪到面前,奋力支撑了一下。
江扬递过手臂扶住,尽可能和颜悦色:“给你30秒整理时间。”
“不用……”凌寒喘息、哽咽,“0734是……”他抱住江扬的胳膊,抬头看,“失败的。”
“为什么失败,如何失败?”
凌寒拒绝思考:“不知道。不要问我。”
“你是事件亲历者,不问你问谁?”
“不知道。”凌寒试图翻下桌子,被江扬一掌推回去。他一惊,扭住对方用以支撑自己身体的胳膊,以相反的方向奋力撕扯。江扬疼得皱眉,一时半会儿却将对方拉不开,只能忍着痛,左手用折断的藤杆狠抽了一下。凌寒身子一震,手上加大了力道。江扬咬牙,连续不断地打,一直到凌寒脱了力,尸体一样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第二十七章:致命伤
琥珀色眸子的年轻人也在喘息,只略略平静,便把藤杆抵在最重的一条伤上,厉声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凌寒的面颊上满是控制不住的泪水,下唇内外咬坏了好几处,身子被疼痛死死包住,只有指尖能颤动几下。他知道,旧伤上摞着新伤,已经过了忍耐的生理极限。老师教过他,紧要关头,可以撒谎。
但是他不敢。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对方的决心和铁腕,更知道此人的聪明和睿智。他在泪水和冷汗里微弱地点头,生怕那条会撕开臀腿上每一块肌肤的藤杆再次落下来。
“很好,现在说。在你说完之前,我不会移开它。”藤杆抵在最痛的部位,只微微一晃就能让他哆嗦起来。
“0734……我接到命令……刑讯……他不说定时、人工双重引爆器的启动柄在哪儿……我问他,打他……他死了,我掐住他的喉管……在我身上……”凌寒已经泪眼模糊,辞不达意,却因为害怕刻骨的痛而不停地继续,甚至没注意江扬正把温暖的掌心敷在他被冷汗冲刷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后背上,“我和副手跳下去,楼却炸了……”
江扬也从未看过事件的报告,却深知自己下手多重,因此基本可以保证整个叙述的真实性。凌寒不住地哆嗦着,因为回忆惨痛而不断流泪,因为疼痛钻心而死死抓着桌沿。江扬扔掉藤杆,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凌寒身上。面对一个几个月来头一次完整回忆过往的人来说,任何触碰都是致命伤,江扬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凌寒哽咽,看他把自己的手攥成了拳,狠狠咬着。
整夜无眠。
程亦涵被派去参加年后的工作布置会议,需要两天时间。对急救略知一二却对抚慰病人毫无耐心的江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己为自己收拾战场。凌寒很倔强,始终一言不发,江扬好几次看见因为自己不小心而使对方的身体猛然哆嗦着,但是凌寒依旧呼吸平稳安静。
末了,江扬打电话给父亲,口气依旧恭敬柔顺:“下官想看国安部关于0734行动的细节报告。”
江瀚韬并不吃惊,沉默地摇了摇头:“连我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江扬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觉得失礼了,赶紧改口,“我太冲动了,对不起,长官。”
“语言也是判定真假的方法之一。何谓真实?当你对任何细节都没有怀疑、事件完整清晰的时候,已经是真实了。”江瀚韬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让琥珀色眼睛的年轻人觉得分外压抑和紧张。江扬只能跟父亲客气了几句就挂掉电话,放了两袋速溶咖啡,大口灌着,把凌寒方才说过的话都写在一张纸片上。写完了他又觉得不妥,干脆拿出一个软皮本,把纸片夹了进去,并在扉页上清清楚楚地标识了时间。
有响动从凌寒的房间里发出。他跳起来冲进去看,杯子摔碎了,还牵连了一盒消毒药水。凌寒撑在床头上,割破的手指放在还在渗血的唇间吮着,两种血液混在一起,丝毫没有止住任何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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