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心里在呐喊,她送过多少杯茶,很多人明明知道典故,却还是反目成仇,留下心病。很多人尴尬的独饮,也有人强行拒绝,江湖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有了身份的人。但唯一共饮的,也只有面前两人了。
空杯放回盘中,她欠身:“两位请随我来。”
一条白石小路弯曲入内,桂树掩映,露出一小点一小点的白星儿。红漆柱子若隐若现,是座小亭。
打开,白皙修长的手压上,露出半截香木扇,挂着个柳叶结穗子。乌黑顺直的长发垂下,一枝全开的桂花伸过来,遮住了脸,只见木簪。
“姬阁主与瑄隐者大驾光临,实是蓬荜生辉。”
声音清而好听。
姬任好微笑道:“公子不必自谦,居为高位,诵为诗书,谈何蓬荜?只是……既然相邀,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长身立起,笑道:“在下伏青主。”
身量修颀,秀长的眉,上抹的眼,嘴唇倒是薄而小巧,微笑间别有一缕清风。两个园外来的舞姬侍了坐,姬任好一理大袖,笑道:“不知公子可有茶水?方才远路,只饮半杯,颇有点渴。”
伏青主脸色微变:“来者是客,如何只上一杯茶!笨手拙脚的,去沏罢!”
舞姬匆匆捧盘,斟了茶,仍是先前白毫,换了黑瓷茶具,茶香却不太对劲,有一种低沉的涩味,只是很淡。两人是何等人物,尤其怀天阁主,世上的好茶,怕没有不经手的,略有异味便感到了。当下不饮,微笑道:“公子这壶,可是宋代建窑之兔毫,银色隐隐,实是上品。”
伏青主一合香木扇,笑道:“阁主好眼力,我得此茶具想请人品评,左思右想,才冒昧请来两位,还望多多包涵。”又道:“斗茶不行于道,黑瓷便用的少了,昨日一人见了,以为褐釉大口,粗人所用,实在浅陋。”
黑瓷兔毫是斗茶之上品,怀天阁中也有数套,兴致一来,取出与瑄分尘茗战。两人含笑而沏,总要评个一水两水的。但不斗茶,这盏便无意趣,他却暗示何事呢?
姬任好心中有底,轻抚盏沿:“既然有了宋代建窑,为何没有龙团胜雪?”
斗茶所用饼茶,磨做粉末才可点水冲破,以茶筅搅拌,视汤花颜色与咬盏程度评判胜负。龙团胜雪是茶饼中极品,何况也是银线水芽所作,银线水芽,又同白毫银针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伏青主摇首道:“又非斗茶,要它做甚?瑄隐者也请看,这茶盏……”
姬任好举杯就唇,全数倒入掌心,凝成一个水球。放下盏,便不着痕迹流到桌脚,浸了一片水渍。
“茶味如何?”
对上一眼,淡笑:“清浅宜人,淡苦渐退,自有清风拂面。”
“只是……似有淡涩,莫非存放失宜。”
伏青主眼神一动,檀香木扇遮了半面,笑道:“阁主可是尝错了?近来房中虽潮湿,并无异物。”
两人若无其事,继续品评那一套茶具。伏青主抬扇:“去,把壶送到姬阁主面前。”
一名舞姬捧上壶来,腿下忽的一绊,惊叫中啪的一声,壶碎了个干净。幸而他身子一侧,只湿了华衣下摆,没有见红。她爬起身来,哆嗦道:“大人恕罪,奴婢湿了大人贵衣,大人恕罪!”
青衣公子木扇一开,怒道:“让你送壶,笨手拙脚,如何湿了姬阁主之衣!”
舞姬一面求饶,嗫嚅道:“不知为何,奴婢来到这位大人身前,便被绊倒了,是奴婢之错,公子恕罪!”
瑄分尘忽笑了声,道:“此‘被’字,竟如此耐人寻味。”
姬任好略一理衣摆,却微一笑:“公子可要我取五六个建窑兔毫来赔与你?”
伏青主连忙道:“不敢不敢,姬阁主言重了——”转话喝那舞姬:“还跪着作什么,要你来发呆么?”
舞姬伏在地上,声音渐不抖了:“奴婢斗胆,愿一舞献与大人压惊……”
姬任好未开口,他已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
院中亭子对面,正有一红漆戏台,不高不矮,寻常看戏看歌舞都好。舞姬姗姗一礼,长袖便举了起来。跳的是盘鼓舞,三人看的出。但着实跳的不怎么样,三人也都看的出。地上放置七个盘鼓,舞者要在上面翩跹来往。此舞难度较大,对腰肢柔软,技巧要求极高,女子不但没有达到,最离谱的,是险些从鼓上摔了下来。
“停!”
伏青主眉一皱:“你今天这是什么舞!”
舞姬连忙收势,滚跪在地:“公子恕罪……奴婢平素跳舞,从不如此,今日不知为何……无精打采,屡屡出错……”
姬任好眉一扬,茶喝到这,侮辱意味已然明显。
忽然一声轻笑,出于亭旁。另一个舞姬冉冉走了出来:“公子,她今日不舒爽,我来罢。”
伏青主微意外,她已上了台。
呆板眸子忽然灵动起来,两丸水晶滚动。白纱挂金铃舞衣,细肩大袖,腰肢轻摆,竟似柔若无骨。起初不觉得,渐渐看着,便发现与她一比,天下美女的腰,都是木头。
长袖遮了半脸,对姬任好一礼,旋即开舞。
看了她的舞,才知别人的,都不算舞。
长袖飞雪,舞动当空,金铃划动,清脆声不断。时而遮面,时而倚腰,一双足雪白圆润,在赤红的鼓上敲出一段歌声。不仅裙似飞燕,袖如回雪,长发纠缠,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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