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印桐觉得这场游戏里恐怕没有“不开门”的选项。
门外的访客根本不会具有知难而退的精神。它可能会在几个呼吸后破门而入,也可能突然出现在印桐身后拧断他的脖颈。
然而大多数的恐怖游戏,就是因为你开始猜测“可能会发生什么”,才会在游戏过程中变得极端渗人。它用了一种在已知中增添未知的桥段,如同在静脉注射时蒙住你的眼睛,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那根刺破皮肤的针。
所以你一直戒备着,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屏息凝神。
你的心跳在胸腔里轰鸣作响,视线牢牢地集中在紧闭的门扉上,听到唏唏嗦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短暂的停顿后,有人转动了冰冷的门把。
印桐看着金属的把手向下旋转,锁扣弹开的声音伴随着细小的推门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开着暖灯的走廊露出了冰山一角,明亮的灯光从来客背后钻进卧室,落在他的面前的木地板上。
他站在晦涩的阴影里,看到了门缝间娇小的少女。
她有着一张苍白的脸。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八【禁动作类小游戏和悬疑恐怖类动作小游戏异曲同工,它们都擅长在平淡的剧情中掀起惊涛骇浪,并且让你对所有夸张的神展开心悦臣服。
印桐站在卧室里,看到门口的小姑娘仰着头,声若蚊呐地唤了句:“……哥哥?”
----这感觉就像养了只鬼娃娃。
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半开的门缝后,微长的头发披散着,巴掌大小脸背对着灯光,蒙着一层苍白的死气。她穿着纯白的棉质睡裙和深红的兔子拖鞋,漆黑的大眼睛就像两颗冷硬的石头,里面不仅没圈着印桐的身影,甚至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印桐听到她悄声问道:“哥哥,我可以跟你睡吗?”
----这是一道丧命题。
倘若箱庭是一个会弹出选项支的文字式恐怖游戏,那么印桐面前一定漂浮着“答应”/“拒绝”/“询问原因”三个半透明的选项框,可惜现状干脆利落地抹杀了任何投机取巧的可能,就连之前那张写着提示的白色卡片,都还保持着几分钟前的模样。
----没有任何提示,游戏的自由度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的通关方法都要靠玩家“灵机一动”,简直是逼着玩家回荡。
印桐没说话,小姑娘却像是等不及了。她垂下睫羽犹豫了半晌,推开门,光脚踩着地板,猛地跑向印桐的方向。
她扑进印桐怀里,娇小的身躯就像一块冻硬的冰淇淋。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闭合,金属锁舌发出“咯噔”一声轻响。
印桐听到她问:“我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看样子大概是没有“不可以”的选项。
印小老板犹豫了一下,对“命中注定”要与“非人类”同床共枕的剧情感到绝望。他模仿着自己平日里哄的方式摸了摸姑娘的小脑袋,入手的冰冷冻得他发颤,纠葛着五指的发丝纤柔而黏腻,就好像陷入了湿冷的泥沼一样。
“怎么了,”印桐保持着平稳的声线,甚至努力让自己挤出了一丝笑意,“做噩梦了吗?”
怀里的冰块蹭了蹭,发出模糊的呓语:“我想跟哥哥睡,兔兔也想跟哥哥睡。”
印桐这才发现,小姑娘的手里还拖着一只兔子的耳朵。
那是只老旧的、灰扑扑的兔子玩偶。它有着娇小的身躯和庞大的耳朵,以至于半个身体都垂到了地上。
它的眼睛紧闭着,漆黑的丝线将眼睑缝合出微笑的模样。
“兔兔睡着了。”
印桐猛地收回视线。他怀里的小姑娘正仰着头,苍白的脸颊贴着他的腰,薄唇划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说:“哥哥,我们也去睡觉好不好?”
……
----一个夜晚有多长?
印桐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镜面里,镜子对面黑黢黢的兔子玩偶已经扬起了尖锐的斧头,毫不犹豫地向他砍来。
他向后退了两步,脚底打滑跌坐在地板上。湿冷的镜面发出破碎的悲鸣,细小的玻璃碎片从裂缝处迸溅进水池,巨大的碰撞声撞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的心脏轰鸣作响。
他喘着粗气,听到意识里有道声音陈述着。
【“玩家印桐,新手教学0-2,读档成功。”】
去**的新手教学!
印小老板仰头望着镜子上裂开的黑缝,胸腔起伏头痛欲裂,他觉得那只笨拙的兔子玩偶似乎又走近了一些,也许下一次就会走出镜面,挥着斧子砍碎他的脑壳。
卫生间里阴冷潮湿,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把拽下门背后的睡衣。
棒球棒还插在脏衣篓里,能咬碎人眼珠的博美依旧在坐在卫生间门口。它小巧的身影就像一只漆黑的梦霾,倒映在印桐的瞳孔里,隐约和读档前那个娇小的少女重叠。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与“非人类”同床共枕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当怀里的小姑娘明明冷得像块冰砖,还委屈巴巴地往你怀里钻的时候。回档前的上一轮游戏里印桐心里一片死灰,他躺在床上,搂着体温为负的小姑娘,视线拼命地适应着关掉夜灯后一片漆黑的房间,强烈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到明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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