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被噎了一下,顿感这问题不能再讨论下去了。
心间像窝着一锅滚油,烫得发疼,却又掺了喜滋滋的味道:“我不知道我会是什么反应,但你爱我,我相信你。”
“……凭什么你说我爱你,我就非得爱你啊。”
那只抚着叶祺腰侧的手顿了顿,继而挪到他心口上,覆住:“怎么这样的话也敢说,你就不怕我心寒?”
叶祺的心跳很平缓,此刻就如同跃动在陈扬的手心里。他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抓到唇边吻了几下,然后又放回自己身上:“怕。所以我们别说这些了……听话,睡觉吧。”
睡意竟然随着这句话汹涌而来,陈扬无意义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掉了进去。
叶祺是必须向右侧卧才能入睡的,这一晚却平躺着任他抱了许久。
年年冬天都要用这一条反复充绒的厚被子,被套还是他们一起去买的精纺棉布,然后辗转找了人手工缝的。暗蓝底色,中蓝线条勾出些简单的几何图形,相互叠加在视野中,有时也能让纷繁的心情变得干净不少。
买布找人做被套那天的欢声笑语,两人为了找不到合适图案而相互打趣的情景,一幕幕都完整地存在叶祺的脑海里。正如无数个相依相伴的晨昏一样,明晰如旧。
他面对着天花板上壁纸的纹路,终于沉沉叹息:“陈扬,我原谅你。”
如愿以偿的人早已睡熟,但却像个电暖宝一样尽职尽责地提供着热量,足够温暖叶祺这半生的凉薄。
那么别的一切,都可以不用再计较了。
大年初六,国定假日即将结束。
大概是人们都忙着享受与家人相聚的时光,酒吧里冷冷清清,只几个熟客缩在角落里喝闷酒。老板的家人早年就在国外了,年轻的调酒师则不是本地人,于是凭着这吧台里的小小相聚,也算是驱散了农历新年时的几分孤独。
当然谁也没有说出口:你想在哪里,想过怎样的生活,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总不能因为过年了身边没人,就把忧伤挂到脸上来招人同情。何必。何苦。
在这种气氛下,偏偏还来了一对一点也不掩饰亲密的家伙。
叶祺好久没碰过调制的酒,接过调酒师手上的杯子就连咽了好几口。年轻人看他的眼神未免太过热情,陈扬却一派镇定如常,还客气地替叶祺说了声“谢谢”。
羊绒大衣表面凝结着寒气,陈扬摁住叶祺的手不让他急着脱下来,低声叮嘱了几句,真心怕他受凉感冒。老板简直看不过去,咳嗽了一下才问他们:“别人都珍惜年假去了,你们两个怎么有闲心到我这儿来?”
陈扬笑笑,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来递给老板:“公司是我的,我懒得去就能不去。叶祺一年寒暑假加起来有三个月,他不知道什么叫年假。”
老板原想跟一句“你们这些人,真该拖出去剁了”,可转头一看,小调酒师已经躲得远了,想开玩笑也无人应和。
眉目挺普通,偶尔笑一笑时还勉强称得上清秀。陈扬往那背影上略扫了一眼,目光还没收便开口问道:“你喜欢这样的”
“这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喜欢你家叶祺,叶祺眼睛里是半个人影都装不进的,所以一直有点
儿郁结。他年纪轻轻正爱玩儿的时候,郁结了找上我,难道我还往门外推?”
“别说得像事不关己似的。要不是你看上了,能准他来找上你?”
老板还没答话,一边的叶祺漫不经心道:“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爱玩儿的,真的假的,我倒觉得你未必分得清。”
曾经“爱玩儿”的陈扬探身去揉了揉叶祺的后脑勺,从此不再说话。那悠悠的只言片语是否一语成谶,自然也不是此刻的他们能够预知。
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爱玩儿。
当然不是。有些人年少时便有过对爱人忠诚的心思,但一来二去,终究是被糟践了。
老板从身后的酒柜里随手拎了个瓶子出来,难得自己也倒上了大半杯。想当年,他还不知道何谓“底线”的年岁,曾在这里尝过人生中的第一杯烈酒,勾搭过第一回床伴,也是第一次试着把整
个人间当作游戏一场。
仗着那个人彼时的爱,他在酒精和陌生的身体间放肆流连,总以为转过身去他一定会在。太过笃定的所属物,往往会变得不再令人珍视。
直到他找到酒吧里来,当着玩熟了的人拂了自己的脸面,然后自己一怒之下……将他的真心嘲讽成一文不值。
从此竟真的再也不见,就算多年后峰回路转,也终究是伤透了。
愈是给予厚望,便愈是经不起波折。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值得原谅,尤其是多年后才醒悟再没有人肯那样与他相爱,原本就是对那个人彻头彻尾的辜负。
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陈扬,悔伤了肺腑还敢再争取一回。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叶祺,伤痕还未愈就敢去重蹈覆辙。
老板曾以为孓然一身是最好不过的生活状态,不去爱,就没有伤害。造化弄人,如今他却害怕见到陈扬和叶祺,不想见证他们宁定的相守。
眼下,叶祺正用手背垫着自己的额头,整个人伏在陈扬肩上与他谈笑。陈扬的手臂隐在暗处,不知是否正揽着爱人的肩背,或是握着他空余的那只手,习惯性地摩挲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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