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到的高度。偶尔与他打个照面,他也会对自己微笑,那时,杜嵇的胸口就会砰砰跳起来。
男孩知道,自己在宫中被恣意欺凌的处境,多多少少与这位太子有关,可自己还是无法讨厌他,或者说,正如男孩不喜欢任何人一样,他也不讨厌任何人,哪怕是那些往自己身上发泄怨气的皇子们。
也许,他的生命从未真正开始过,又也许,他会在祈王宫内平淡无奇地孤寂一生。
直到数日前——他本以为不可能有太多交集的杜芒居然朝他伸出了手。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到杜芒,男孩刹那间便迷了眼,对方的手是那般温暖,暖到自己不舍得放开,男孩觉得很奇妙,分明可以算作是毫无了解的人,仅仅一个交握,一次对望,就能对自己产生如斯大的影响,那个情景,每晚都在自己的梦中出现。
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只接触一回,便教人难以忘怀。
杜嵇想着想着,瞳中不自觉地柔和许多,又是一声惊雷,杜嵇一阵哆嗦,蹲下身紧紧倚靠树干,不敢动弹。
很快,下起了雨,小径之中无处遮身,杜芒就那样抱着头从雨中蹿来,钻到树下。
接着,便是面面相觑。
雨湿了杜将离发梢,他也顾不得擦,眼珠子直巴巴瞅着杜嵇,吞咽了记,后退一步,局促地开口:“芭蕉——妖怪?”
杜嵇轻怔,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对方紧张起来,妖怪?“哪里?”
杜将离闻声,显然是被吓到了,按捺住面上害怕,口中默念了一连串听不懂的奇言怪语,小心翼翼地凑近杜嵇,伸出食指试探性地戳了几下男孩脸颊,见他没有反应,便胆大起来,双手并用,捏着捏着就捏掉了芭蕉叶。
于是,又是对视良久。
杜将离愣了好半晌,突然捧腹大笑,他擦擦眼边笑出的泪水,促狭道:“你不会是怕打雷吧?”
男孩被说中,略微不好意思,回过神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看入了迷,慌忙俯首行礼:“太、太子殿下。”
杜将离眉头一皱:“端的记性这样不好,前两日才让你唤我将离,忘了么?”
怎能这般叫他,男孩暗自不安,瞧着目露期盼的少年,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将离。”末了,一急,结巴地补充道,“将、将离殿下。”
见杜嵇非要在自己名字后按上殿下两字,杜将离也只好随他去了,笑道:“看你勉强算是听话的份上,我教你个法子。”他拿起芭蕉叶撕了一半,卷成牵牛花状,动作麻溜地做了两个,递给杜嵇,“你把它们戴到耳边,就听不到雷声了。”
杜嵇见对方一脸认真地为自己着想,十分感动,立马听话地照做,太子杜芒哪里像传言般凶恶暴戾了,他这么温柔,人亦和善,皇子们在背地里说的关于他的坏话,明显大都是恶意中伤之语。
天公十分配合,男孩方戴上没多久,便看到杜将离背后裂开一道划破半边天空的口子,也不清楚是因耀眼灼人的闪电光亮,还是少年嬉笑灵动的眉眼,抑或紧接着而来几乎震破耳膜的声响,杜嵇心情难以自抑的激动,两眼一翻,一下便昏了过去。
恍惚中,鼻尖萦绕着浅浅的香,宛如春的精气,在空中跃动,舒适而泛着朝气,杜嵇睁开眼,杜将离正撑大双眸神情内疚地望着自己,对方抱愧道:“小未,我不知你如此不经吓,你生气了么?”
小未?不由默念一遍,他喜欢这个称呼,男孩下意识地抓起被褥,形容稍稍错愕。
“见你昏倒,我便将你抱来,这是我的房间。”杜将离解释道。
男孩一惊,急切要起身,被对方按住,杜将离转身步到桌旁:“方才抱你时发现你的身体未免也太瘦弱了些,难怪一吓便是昏了。”
男孩将被角提到脸侧嗅了嗅,方才那若有若无的味道,便是这上面传来的么?傻傻地翘起唇,目光紧紧追随着男孩的背影,杜将离在桌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中捣鼓良久,这取一点,那捻一些,都放入手中攥着的碗中。
杜将离余光瞥到男孩的视线,上前一转,又后退几步,继续瞄向床榻,见其还在瞅着自己,乐了。杜嵇注意到对方发现自己在看他,以为他要斥责自己,心中一紧,想转开头,却奇怪地明知冒犯了对方,也不肯移不开眼,好在杜将离不但全然不生气,还心情极好地哼起歌来,他端碗上前:“小未,喝了这个暖暖身体。”
“给我的?”男孩不敢置信,太子殿下亲自为自己调花茶喝?
“瞧你这么瘦,我放了许多花叶进去,给你滋补滋补。”杜将离神采奕奕,开口,兴奋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怕我,愿意同我说话。”
少年离男孩非常近,他的眼瞳亮若皎月,杜嵇在对方眸中那抹盈盈水波中看到了自己,霎时间脑中一阵说不出的晕眩,莫名感动起来,他接过碗,一饮而尽,不知是他情绪太过激动,抑或是茶里那教人终生难忘的味道,杜嵇再次昏了过去。
从此,杜嵇便时时刻刻跟着杜将离,除了晚上睡觉,几乎与其寸步不离,杜将离总是有着各种新奇的想法,前几日居然还带自己出宫,自己有些担心,对方便不以为然地说这宫里上下谁人敢拦他,结果居然真的大摇大摆走出去了。不过途中杜嵇偶然一回头,发现不远处跟了不少侍卫暗中保护。
恣意妄为,张扬似火,这便是杜嵇回想当初时觉着自己会不可遏制地被杜将离吸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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