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摸黑换做了便装打扮,一人拎着一只皮箱,半夜推窗跳了出去。
沈嘉礼的身体很虚弱,赶在这冷而潮的季节里,周身的伤痛也隐隐有了发作之势。沈子靖知道他活的不容易,生怕他会半路耍赖、倒地等死,所以提前就打算嘱咐他几句——本来想说“敢耽误我的大事,我就咬死你”,可是转念一想,他灵机一动,换了语言:“三叔,路上不管怎么辛苦疲惫,你可都得忍住。你那箱子里装着我的半世身家,你要是半路撂了挑子,那可是要了侄子半条命。”
沈嘉礼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重要的作用,一手能够拎起对方的半条命。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他轻声答道:“我能挺住,你放心吧!”
沈嘉礼把大话说出去,结果上了路之后才发现路途崎岖、月黑风高,无论如何跋涉,也始终看不到终点。
沈子靖怕他脱力失手,半路上停下来,用一条手帕把他的手和箱子提手绑在了一起。沈嘉礼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时间倒是暂停了悲伤与神游。
随后他们继续上路,沈子靖这些天一直大吃大喝,脸上没变,身躯却是有了虎背熊腰的趋势。一手拎着一只沉重箱子,一手紧攥住沈嘉礼的手,他双目如炬,一步不错的走那早已勘探过多次的路线。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嘉礼在后方喘成了一只风箱,两条腿无论如何不能再撑住身体。沈子靖气的骂了一句,拖死狗似的把沈嘉礼和箱子一起背了起来,而后加快脚步继续前行,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体力超群,这一阵子的粮食没白吃!
天快亮时,沈子靖进了最近的小镇,也累瘫了。
在路上
在镇上一间满是臭虫的旅馆房间内,沈嘉礼瘫在了一张咯吱作响的破木板床上。
他都累“酥”了,满怀的愁绪随之无影无踪。直着眼睛伸长了两条腿,他颤巍巍的长叹出声,一只手伸出去,还和皮箱提手绑在一起。
沈子靖没管他,自顾自的在对面一张床上也倒下了。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虽然有着虎背熊腰的身材,可是绝没有老虎熊罴的力量。亏得他在逃难的这些天中受了许多煎熬与锻炼,加之吃的足,所以能比往日太平时更强壮一些。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发霉的天花板,沈子靖足足躺了有一个来小时,才算是把这口气缓过来了。
然后他侧身用手撑了床,慢吞吞的想要起身——从关节和肌肉中爆发出来的刺骨酸痛是他预料中的,所以他并没有大惊失色,只是紧皱眉头哼出了声,而后像一副粗大的破木偶一样,还是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
他脱了脚上的回力球鞋——早就预谋着要携私逃走,所以在临离辽宁之时,特地带上了一双好鞋,底子软,比布鞋更舒适,而且耐磨,不怕翻山越岭的走长路。扒下袜子赤脚踩在地面上,他暗自运力,猛然挺身站了起来。
踉跄着一步走到对面床边,他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蹲下来,把那将沈嘉礼的手与皮箱捆在一起的手帕解了开来。随后一屁股席地而坐,他见沈嘉礼那整只手,因为腕子那里被勒的太紧,血脉不通,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他吓了一跳,赶忙捧着那只手揉搓呵气,而沈嘉礼闭上双眼呻吟一声,低低的蚊子哼道:“子靖,我帮不上你的忙啊。”
沈子靖没理他,单是摆弄那只手。叔侄两个的身材实在是差了好几个尺码,沈子靖认为自己能够一巴掌捏碎对方的拳头。
沈子靖出门,在旅馆附近的小铺子里买了许多云片糕回来。沈嘉礼累的毫无食欲,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他不吃,沈子靖可是要吃,而且依旧是大吃,仿佛肠胃是一处无底洞。吃完之后,他又喝了一肚子水。抬手抹了抹嘴,他拍了拍躺在床上的沈嘉礼:“三叔,别懒了,你这也歇了足有小半天了,现在起来,继续上路!”
沈嘉礼一听这话,当即要哭似的哼了一声:“还走?”
“那你还想留在这里养老不成?你一个要死的人,还怕临死前多走几步路么?快点爬起来,你不为自己着想,还不体谅体谅我?这要是被小兵逮着了,他们还不得撕碎了我?”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把沈嘉礼生拉硬拽的扯了起来。
沈嘉礼昏昏沉沉的下了床,站立之时双脚痛的钻心。他真有心哭上一场,然而沈子靖把箱子绑回到他的手上,然后就强行领着他出门了。
沈嘉礼坐上了一辆牛车。
牛车坐了许久,换乘马车。马车又走了许久,他晕头转向的,被沈子靖拽上了一辆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从傍晚一直开到了凌晨,也不知是怎样一条线路。汽车里拥挤的有如沙丁鱼罐头,沈子靖那样能抢能夺,上车便占据了两个座位——然而开车不过一个小时,他便在不知不觉中合身挤向了靠窗的沈嘉礼,而自己的座位则是被一位抱着小奶娃的胖壮妇人强行占据了。
那妇人胸高腹大,臀部有如一扇磨盘,坐下之后高声谈笑,听语言正是一位本地少奶奶。旁边又站着一位小老妈子,和她一问一答的应和,唯有奶娃娃还乖巧一些,只每隔半小时嚎啕一顿而已。
沈子靖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又是个心中有鬼的,所以格外老实,不敢和本地少奶奶抗衡。微微侧身把皮箱尽数堆放到了沈嘉礼的大腿上,他在黑暗车厢中一声不吭,只偶尔用鼻尖蹭一蹭沈嘉礼的面颊。
沈嘉礼刚逃了不过一天一夜的难,便已经狼狈的魂飞魄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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