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里的战士。”夏明朗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在战场上,让我因为你是我的队友而感到庆幸与自豪。”
陆臻笑起来:“就像头狼旁边的另外一头狼吗?”
“我还以为我会比较像獒,知道他们差在哪里吗?獒是忠诚的。”
“狼也有忠诚!”陆臻道。
“那不一样,狼的忠诚只为了自己,而獒是为了别人的,我希望你做后者。”
“我会的,一定会!”
夏明朗用力按一下,走到他前面去,不想看着那道背影,他已经影响了自己太多。在那一刻,当他推开他,看着他往下沉,苍白的脸被细碎的气泡包裹着,那一瞬间的表情惊心动魄,让他不能深思。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深色的迷彩让他融在湖底的黑暗中,分不出边界,好似要就此跌到另一个世界去。
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让他坠落,夏明朗心想,那将会是他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的错误。不能再沉溺下去,那样的柔软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们毕竟还是战士,带血的武器,国家的死神,他们不是孩子,不是女人,不必成天搂抱在一起,细心安慰体贴。
他们是猛兽在密林中潜伏狩猎,他们是洪水翻滚浪峰吞噬一切,他们是天上的万钧雷霆,是冬天的狂风暴雪,他们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炼出钢筋铁骨。
夏明朗心想,应该是如此,本来就应该是如此,如果有一些事情出了偏差,那么,就应该要纠正过来。
现在纠正还不晚,夏明朗坚定地这样想。
4.
连日的越野与奔袭,晚上仅有一件单衣御寒,在零下十度以下的野外单独过夜,后半夜,天上淋漓地下起了冻雨,透骨生寒。于是当第二天早上这支疲惫的队伍出现在基地后门口的时候,后勤支队的士兵们已经熬上了大锅姜汤,备好了军用大衣,陆臻顾不及挑大小先抓过一件把自己包裹好,可惜冻到麻木的身体却完全不会因为这样就暖和起来,这样裹着棉袄发抖的经历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冰棍,包得越紧,身上冻得越狠。
全队就地解散,24小时休息期。
夏明朗倒了姜汤过来灌他,汤太热,人太冰,喝下去烧心穿肝似的疼。陆臻不敢喝得太快,双手捧着慢慢啜,夏明朗看到他的指尖已经泛出乌紫色。这是个来自东边沿海城市的少年,家乡的最低温度不过零下五度,当兵的时候在最南边,冬天有个十度已经是很了不得。陆臻这辈子没挨过冻,他对如何避免冻伤不在行。
夏明朗捏着他的手指搓揉,声音焦急:“疼不疼?”
陆臻摇头,是真的不疼,冻得没感觉了。
不疼就糟了!夏明朗心下一凉,把他的食指含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有没有好一点?”
陆臻愣着,不一会儿冻到麻木的手指弹跳了一下,万针攒刺似的疼,剧痛中的手指变得分外敏感,指尖感觉到夏明朗口腔内火热的温度还有舌面上微沙滑腻的触感,像触电一样,陆臻把手缩了回来。
“疼?”夏明朗问道。
陆臻拼命点头,他生怕夏明朗再来弄他,连忙把手指塞到自己嘴里,其实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那个……不是疼。
“会疼就好,到我屋里去我给你上药。”夏明朗转头招呼了一下郑楷,拎着陆臻离开。
很多事都是缓过来了才知道痛,进了宿舍大楼被热气一蒸,陆臻的脚趾马上像要断了似的疼得发疯,十指连心,现在他二十个指头都跟针扎似的,那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痛苦。
“疼就叫出来,说实话我的脚也疼得厉害。”夏明朗看着他步履蹒跚。
陆臻用力扯一下嘴角:“叫出来又不是就不痛了,妈的,与其哭我还不如笑。”
夏明朗哈哈大笑,抬手在陆臻肩上一拍,陆臻顿时站不稳差点扑出去。
进了门倒出热水,却不能着急往热水里浸,非得把指尖那些淤血都揉散了才行,要不然热水一激,马上就会开始溃烂。夏明朗从柜子里找出一瓶酒来倒出一点给陆臻,陆臻这会看到酒就跟看到亲爹似的,一仰脖就倒了下去,初时没感觉,几秒钟之后,一种像烧着了的刀锋似的烈热从喉咙口里窜出来。
陆臻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拍案:“这酒好!”
“那是!”夏明朗得意地一笑,把陆臻的靴子拔下来,热毛巾绞干捂上去,陆臻一声惨叫,和杀猪也没太大分别。
“不是说笑比哭好吗?”
陆臻闭着眼睛直抽气,过了一会缓过来,喘着气强笑:“给我点心理准备行吗?你这也太突然了。”
说话间毛巾已经凉了,夏明朗把药酒倒在手上搓热,帮陆臻按摩活血。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无数根冰针都刺在肉里,现在这么一搓揉全碎了,血肉搅成一团。陆臻实在疼得无计可施,捞过床边那瓶酒仰头就往嘴里倒。这酒太烈,两三口之后舌头就麻了,失去感觉,烈酒进到胃里,暖洋洋的火随着血液行遍全身,那刮骨的痛像是也隔了一层,肢端从麻木到有知觉,痒得发慌。
陆臻不自觉地就想要挠,被夏明朗一掌拍了回来:“不能挠,一挠就全烂了。”
陆臻不依不饶,异常固执地干扰夏明朗的救治工作,夏明朗被他烦得心头火起,索性一把把他的脚按进了热水里,没听到意料之中的那一声杀猪叫,夏明朗诧异地抬头,惊讶地发现陆臻在转眼间已经把他的收藏喝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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