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分别时,他又为什么会那么突兀地提到生命这个话题呢?
盛锐突然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感觉攫住了他。
这场战争再有一年就结束了。柏林战役之中,外籍党卫军几乎全部覆没,少数活下来的人也都在军事法庭上接受了严厉的审判。
这些事,祁寒当然也知道。既然他选择了与他们相同的道路,就不会有超越他们之上的结局。
而他并不打算逃离这样的结局,将那视为自己应得的惩罚。
所以他无法答应盛锐“在一起”的请求。格蕾塔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在那片水仙花地里,他会突然提到生命,是因为当时他正在想着一年之后他自己或许是不可避免的死亡结局。
“……只要它被带走,你就能回去,不管我在不在都一样。”
“……我们都在一个更大的程序里,也许最终会有一天,还能在什么地方相遇。”
那个一闪而过的表情,是痛苦。
他在用他的方式跟盛锐永别。就像他把rayfr这句小小的密语偷偷藏在这里,而盛锐只能在他已经离去之后才得以领会。
混蛋。
这个家伙,居然还真的就是这么一个自行决定了所有安排却到最后才肯让他知道答案的混蛋。
他怎么能容许他这样。
如果有些愿望你没有把握,那么,就让我来实现。
如果你无法留在我的身边,那么,就让我到你那里去。
没有丝毫犹豫,盛锐找到了莫纽曼茨上尉。
“上尉,可以让我去当文物兵吗?”他劈头盖脑地问道。
“哦,哦。”上尉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习惯性地拉扯了一下三角巾:“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怎么这么突然……”
“拜托了。我很需要这个身份。”
意识到盛锐并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上尉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ray,作为我来说,当然是真的希望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加入进来。可是从你的立场上来说,这不是个好的选择。战争不是游戏,不是随时都可以退出的,也没有保证安全的办法。事实上,已经有两个我的同事在那不勒斯牺牲了。请你务必好好考虑。”
这个所谓的“文物兵”其实并不是一个正规兵种。勉强要分的话,只能归为战斗勤务支援一类。如果把美国陆军比作一家公司,那么文物兵就是外包公司的职员,虽然穿着同样的制服,却没有编制,属于临时工性质。
但这并不意味着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可以躲在安全的大后方。恰恰相反,因为要抢救文物,这些“临时工”必须跟正规军一样跑到最危险的前沿阵地上,在烽火中穿行。
这些事,盛锐不是不知道。
他抬起头,直视着上尉的眼睛,语气坚定:
“请您相信,我不是心血来潮。虽然很难解释,但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我一定要去德国,就像您一定要从纽约来到这里一样。”
“uii”
“是的。”
上尉点点头:“我懂了。回到罗马以后,你等我的消息吧。”
莫纽曼茨上尉很有效率。一个多星期后,盛锐接到了应征通知书。他将在临时新兵营接受两个月的训练,之后北上西线。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各种事务,辞去会计助理的工作,退掉租来的住处。除了少量的生活用品,他几乎什么也没带。
临行前,他特意又去了一次万神殿,与帕德里奥神父告别。他交给神父一封信:“如果有一天,跟我一起在这里工作过的那个人回到这里,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他。”
信是用中文写的,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万一哪天祁寒回到罗马来找他,就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要去。
载着他的汽车驶出罗马时,他稍微起了一点伤感。这座城市现在对他有着多重意义,是他每一次新生活开始的地方。
——如果将来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那将会是一个怎么样的自己?
这样想着,他目送着平乔山和台伯河在视野中远去。
☆、第十五章 冬天的童话
〖凄凉的十一月,
日子已渐渐阴郁,
风把树叶摘落,
我走上德国的旅途。
——《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美军有三宝:有钱,任性,吃得好。
整个二战期间,美军的伙食标准是所有参战国之中最高的,比德军的伙食味道好得多。不过任性美国兵们是不买账的,有个段子说,凡是夸食物好吃的人都会被抓起来打,因为肯定是德国间谍。
新兵训练期内,盛锐丝毫不用为食物发愁。因为他不是正式军人,训练任务也不重。
但他并不以“临时工”自视,着手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体能训练计划,目标是练出过硬的腰腹和四肢肌肉。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战场可不是一个可以悠闲观光的地方。
因为奶油一样的外表,盛锐经常被人认为是个没有长性的浪荡子。但他比谁都清楚:倘若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进行严苛的自我训练,结果会有多么惊人。
读商学院时,为了练习自己对英文数字的反应能力,他每天对着电脑读excel生成的庞大随机数,同时在脑中进行混合运算。后来在商务谈判中,不论对手在短时间内抛出多少数据狂轰滥炸,都完全钻不到他的空子,最后只能徒呼奈何。
现在他要用训练大脑的方式训练自己的身体。没有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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