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非不肯他回来,让他留在军队里,还托老战友给他安排路子。那他还不是转头就回了老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挨打。后来他背了一屁股债承包矿山,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听说我爷也是跳起来反对,扛着锄头追出几里地,哈哈……”
得意洋洋总结:“我们家就这作风,要不我跟你说健身馆跑那么勤就为这个呢。我都动过念头去练个金钟罩铁布衫你知道吗?可惜没找着人教……”
方思慎被他逗乐了。过了一会儿,手指轻点那石膏模子:“不管怎么样,也太过分了。这么没轻没重,万一……难道你爸爸就不会后悔么?”
洪鑫垚忽然不说话了。把他那只手也抓过来,手指尖一根一根挨着轻轻啃过去。啃完最后一根,慢腾腾道:“以前后没后悔我不知道,这一回十有八九气还没消,就别提后悔了。”
“胳膊都打折了还不消气,莫非真的要,真的要……”如此残暴的家教,方思慎不能想象,也无法接受。
“咳,我都跟你说了吧。我给了江彩云十万块,让她冒充我女朋友找到我爸,当着一堆人的面告状,说我搞同性恋。我爸审问的时候,我坦白认了。所以,这条胳膊折得一点也不冤枉。”
方思慎站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洪鑫垚注意到他的脸色,心头跳了跳,故作轻松得意:“星期五下午,我爸跟洪大他们在翠微楼吃饭,我把地址给了江彩云。他们一直以为我在学校有女朋友,她去得正好。这妞胆子忒大,跟我爸面前,放泼放得那叫一个专业……”
方思慎明白了。炒古董赔钱也好,不肯回老家挖矿也好,怎及跟男人混在一起,断子绝孙来得厉害?这条胳膊,果然折得不冤枉。想起他星期四晚上跟星期五上午都和自己在一起,竟是从头到尾半点马脚也不露。这等城府定力,干出的偏是那鲁莽玩命的事,不禁气得一阵阵心口疼。
指着他脑袋问:“这件事我跟你怎么说的,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说……要提前跟你商量。”洪大少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模样,“我想反正是要挨打,不如好好利用利用,升一升性价比,搁一块儿一次性了结算了……”
“你!这能放一块儿说么?这次是你运气好,只断了胳膊。如果运气不好,谁知道会打伤什么地方,有什么后果?再说万一把你父亲气出病来,你怎么收场?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这样乱来,真是,真是……”
方思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你坐下来,别生气……”洪鑫垚小声说着,伸长左手去扯他衣服。方思慎转得自己头晕,只好坐下。
“我爸以为我在外边卖的地方跟男人鬼混呢,就当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你知不知道,为了挨这顿打,我可是足足准备了两个月。江彩云这个算是意外,那也计划了一星期,哪能真让他揍出终身残疾来。我爸被我从小到大气了这么多年,早免疫了,没那么容易气出病。我可是运那啥,就是在帐篷里琢磨那个,叫啥来着?”
“运筹帷幄!”
“没错,运筹帷幄,跟诸葛孔明好有一比……而且你都给你爸说了,我不跟进一下,岂不是显得你男人太怂了么……”
方思慎已经气得完全不愿理他了。
廖钟的诊所地方紧张,正好隔壁院子有空房,当晚就租了下来。从这天起,方思慎除去上课和课题组固定活动,剩余时间全部搭在了这里。
洪鑫垚身上血痂结得后背屁股大腿一道道全是,没法仰着睡。胸前吊着骨折的胳膊,更不能趴着睡,只得每天晚上同一个姿势,左面侧睡。方思慎怕他睡着了乱动,临睡前拿毛巾把右胳膊固定在床框上,早晨再解开。自己则躺在他身前,因为洪大少只要怀里贴着人,就不会翻身乱滚。这么绷着神经几天睡下来,受伤的挺惬意,没受伤的骨头都僵了。
饭菜有时从学校食堂带过来,有时方思慎抽空回家做。实在顾不上,洪大少就上廖大夫那里去蹭。
这天黄昏,洪鑫垚啃着方思慎炖的排骨,望着院子里几个同住的民工光膀子冲凉的冲凉,煮饭的煮饭,几排破衣烂衫挂在斜牵的电线上,龇牙:“我打赌我爸死活也猜不着我躲在这儿,哈哈!让他找,看他挖地三尺还是翻遍京城,等他再被催回河津去,我就暂时安全了……”
此地本属鱼龙混杂场所,洪方二人虽然显眼,但也不致太过惹人注目。民工们一天早出晚归,累得像死狗,又知道是廖大夫的病人,没人来管他们的闲事。
方思慎看见他这副欠扁模样就来气,添了碗饭,不锈钢勺子狠狠戳到碗里:“吃!”
洪大少眨巴眨巴眼,觉得提出喂饭要求多半会被驳回,左手刚要抓起勺子自己吃,被捉住了。看他板着脸拿过湿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满手油腻,不由得涎皮赖脸道:“我就说你喂我不是更省事?这么一遍二遍的,回头不小心沾衣服上还得你洗……”
方思慎额上青筋直跳:“闭嘴!”
吃完饭,到院中公用龙头下接了桶水进屋,烧壶开水对热,在耐性和容忍度的持续挑战中帮他擦洗。擦到最后,连他爸怎么不把两条腿也打断这种念头都冒出来了……
晚上,搬出书本督促复习。照方思慎的想法,期末考试肯定没法参加,只能下学期开学补考。洪大少表面敷衍得十分到位,心里却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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