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腾起身子,一脚往士兵的胸口踢去。士兵虽有双手格挡,但还是被踹下了城墙。
士兵坠落下去的时候,他看到小孩落在檐头,从怀中掏出螺号,对着天穹吹出了高昂的号角声。
这声音像海潮,一声一声漫过了整座城市,再漫过整一片原野,荡涤万物。
将军听到了这一声号角,他辨认出这并不是自己军队的号角声。将军快步走到垛墙边,他定睛透过黑夜往远方眺望。他的眼睛跟常人不太一样,在夜里他能看得比别人更远一些。
将军看到远方的军队骤然竖起了战旗,还有隐约的马蹄声,从天际传来。
“弓箭手就位!”将军发出拉长的呐喊,“骑兵就位!准备迎敌!”
月亮似乎升得更高了一些,浮云散去了,月光明亮地照耀北疆的旷野。月光下川河烟渺,山水路迢,年年岁岁没什么不同。
军中的将士登上高楼吹响犀牛角做的号角,声音雄浑凝重,像千万人擂起大鼓,舞姬踏着鼓点凌波微步。这声音上升到碧落,再降落下来,天籁福音,高堂明镜。
几个士兵撑起一人多粗的旗杆,上头挂着国家的旗帜。一阵大风吹起,云幡飘扬,旌旗蔽空,颜色鲜明如火烧云,在这样的黑暗中也照样生动夺目。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将军喊起刘邦的诗句,老爹还在的时候,每一次打仗,他们都会唱这句诗。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很快,军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唱起了这句诗。许多个声音混合在一起,像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士兵们或拄着长矛,或按着腰刀,他们分布在城中个个需要守卫的点,隐藏在月光里,密切地注视着城中的动静。
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士兵们闭上眼睛,一边祈福,一边屏息安静地等待。
“弓箭手上弦!点火!放箭----!”将军大喊着下达命令,他的声音经过内力催发,可以很快地传遍整座城墙。
刹那间,万箭齐发,箭头上的火焰在风中飘摇,像多年前那场流星雨,天空霎时就被照亮,迎面而来的,是自然的宏大和苍凉。
将军站在城楼中央,没有戴头盔,他的长发猎猎飞舞。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鼻梁高挺,眉目分明。将军的面容有济南翁氏世家大族的遗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坚毅和宁静。
箭雨落在城下奔袭而来的军队中,那些异族人穿着古老的服饰,露出的皮肤上都纹着繁复的花纹。他们跟他们的祖先一样,过着游牧的生活,北方广阔的大陆都是他们的领土,一年四季去不同的地方打猎。
“骑兵拔刀!开城门----!”将军再次下令。
脚下的城门轰然打开,冲出身披重甲的骑兵。马蹄声震撼着大地,连天上的星月,似乎都摇摇欲坠。为首的那人骑着枣红马,正是副将。
弓箭手仍在不停地放箭,漫天的火雨亮如白昼。将军站在这样的火光背后,双手拄着身前的长弓,他闭上眼睛,任由大风拂过耳畔,仔细地聆听。
☆、奇袭
“布阵!盾兵跟上,骑兵加速!”副将骑马冲在最前面,副将之前跟着将军老爹的时候,作战就非常勇猛,总是能在第一线看到他的身影。
副将用手中的腰刀指挥着阵型的变化,他周围的骑兵听到命令之后瞬间朝两边散开,战马飞奔的时候只能看到黑色的虚影。
在他们前方,手握盾牌的步兵依次蹲下,把盾牌接合起来,组成了一堵青铜长墙,长矛从缝隙中穿出,直指前方。
异族的军队很快就冲到了盾墙跟前,这时,无数的黑色战马从盾墙内跃出,它们披挂着玄黑的铠甲,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月亮升高了,大而无光。士兵骑着战马高高跃起,像夏季海潮中的翻滚的鱼群。
战马冲进异族的队伍中,士兵挥舞着砍刀,手起刀落,削下了不少人头。骑兵分散成三个部队冲击异族的前锋,双方混杂在一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等骑兵完全跃出了盾墙,盾兵们亮出长矛,手握盾牌护体,笔直地往敌人的队伍中冲去,很快就冲散了异族前锋的队形。
那些高大魁梧的异族人,穿着兽皮和黑铁制成的铠甲,或裸露着手臂,或敞开着胸膛。他们身上各处都纹满了纹身,有的是他们的神明和信仰,有的则是虎豹熊罴,色彩斑斓。
副将骑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手中的腰刀上鲜血直流,有个落马的异族人企图扳住副将的马匹,但被一下子砍断了手臂。
副将跟着老将军的时日不算长,但他跟将军一样,上过无数次战场。副将手里的弯刀从来给人不留半分脸面,出鞘必定见血。
将军静静站在城楼上,狂风吹乱他的头发,无数的火星从天上落下,落在他身旁,落在他的肩甲上。将军始终闭着眼睛,他在努力辨认,辨认马蹄声中不同寻常的声音。
将军的听力异于常人,这是他从小就发现了的。将军能在风暴中听到鸟类扑打翅膀的声音,能在喧闹中准确地辨认出是谁放下了茶杯。
当将军屏息凝神的时候,他就像坠入了深海,一寸一寸下沉,海水积压在胸口,水面上的微光在慢慢消失。水泡咕噜噜地往上冒,尔后就是无边的寂静,寂静到世界远在十万八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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