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没错了。
说不定狗蛋儿就是嗅到了墓碑的味道,才会在大街上兴奋地跑来跑去。别鸣这么想着,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空而大的客厅,在玄关处换拖鞋,完全无视了茂十一在他身后说的为了庆祝自己归来出去吃大餐的提议。
别鸣极小声地自言自语:“这箱牛奶怎么办呢...”
姜尔歌眼睁睁看着跟在别鸣身后出去的小灰猫,回来就换成了一个大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捏烂了手里的香蕉。
别鸣把牛奶和橙子放在客厅里,恍恍惚惚地回了二楼房间。茂十一还想着今晚的大餐,便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也上了楼,然而别鸣却没有要把他请到房间里来的意思。或许别鸣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跟在他身后上二楼,他进了房间后一甩门,硬生生把茂十一逼停在了门外。
茂十一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日狗了。”
公文正:“噗嗤。”
别鸣把床单、被子、枕巾之类的发泄情绪一般用力拽到地上,看着黑暗房间里一片狼藉的轮廓,他站着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从柜子里找出新的床单和被罩。终于收拾停当,别鸣换好睡衣,任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又是发呆了半晌,别鸣伸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本想看看时间,屏幕上却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微信也有消息。
世间罕见之景。别鸣手机上收到新消息。
看到“妈妈”两个字,别鸣心头一震。
与跟父亲的关系相比,别鸣跟母亲的关系还算是说得过去,虽说见了面不至于跟仇家似的翻脸,但也绝不像正常家庭那样。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过年时的那句问候。
像今天这样的微信,从来没有过,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十二月要结婚,来不来?来的话,我告诉你地点和时间。”
“我不去。”
十分简短的一个通知,不管怎么讲,都听不出里面包含了多少感情,仿佛这一条微信是身为母亲必须告知孩子的任务。但其实,别鸣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消息,一辈子不知道最好。为什么伤害他的人,为什么亲手让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而且都有了全新的,富有希望与生机的人生轨迹?
为什么全世界只剩了我这么一个最孤单的人?
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就有多出一个房间被阳光照亮;如果没有我,一楼的住户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不再为了生存四处奔波;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就会有很多人因为不用面对我的奇怪和冷漠变得开心?
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就像刚打开的可乐里,没有产生一个可以让人振奋的气泡。
所以说啊,世界上一切有关感情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别鸣把自己的手机扔出去,如果自己可以遗忘并且善于遗忘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地离开这个世界,或者是说,自己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所以说啊,这么多年自己与这个世界保持着疏远的关系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得不到一个圆满的解决,不如把这些悲伤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能不要经历,就不要经历。千万不要经历。
因为自己会受到伤害,因为自己的心会很疼。
自己也曾向外界寻求帮助,初升高暑假里突如其来的告白,高中时候的姜尔歌、药物与香橙,还有不久前的茂十一与他半途而废的承诺。
他一次次地寻求,然后外界给予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就像是水中世界的初学者,遇上了一个十分残酷的教练,每当他用尽浑身力量让口鼻脱离水面,就会有更多的水流触手抓住他的手与脚、腰与腿,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筋疲力竭,直到他难过地想,就这么去吧。
曾经有人给他以建议,说是当真正能与人建立心灵上的渡桥的时候,他身上的悲伤至少会有一半通过这个渡桥四散而去,这个时候,永久的快乐就会到来。他将不会再感到孤独,他将拥有正常的欢笑,也将拥有正常的哭泣。
或许吧,也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承受不了了。
当他失去的时候,当有人把这座渡桥摧毁地支离破碎的时候,那种打击实在太大。像是一直给予他安全感的房间里的黑暗,突然被惨白的、冰冷的光驱赶出去,空荡荡的,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丧失感、孤独感、恐惧感、无力感。
不仅是害怕周围的物质世界,更是害怕自己的心会爱上了谁,真正依赖上了谁,会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起谁。可是到了最后,那个人却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没有缘由地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从此无影无踪,再次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为何给我希望,如果不曾见过希望这个东西,我会在黑暗里待得好好的。
茂十一躺在沙发上。
“行了,我是变回来了,可是我也进不去别叫唤的房间了。真是要死了,卧槽。”
公文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边,心如明镜,嘴似泥潭地问道:“茂先生,你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去别鸣先生的房间呢?”
茂十一:“闭嘴。”
“别鸣先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帮我一起寻找段方简呢?”公文正看向二楼,然后默默地收回目光,习惯性地看向茶几上离自己最近的玻璃杯,“他答应过我的,他应该不会忘记吧,我想他应该会记得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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