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题转得实在是太快,还沉浸在方才的暧昧气息中的安珏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垂了眼睫苦笑了一下:“他们对我……很好。”
宣璟“唔”了一声,转身坐到了桌边:“我方才在屋顶听见了,确实还不错,文悦夫人倒像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的。”
“嗯。”安珏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
“你不高兴?”宣璟见他神色有异,思索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可是在怨怪我未曾早些将此事告知于你?”
见安珏仍旧心不在焉的微垂着眼睫不答,又略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并非故意捉弄于你,我只是……”
“不是,”安珏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自己今日叹气的次数仿佛比他以往二十多年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之后,才接着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见他仍旧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又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道:“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替我证明了身世,寻回了家人,让我知道了原来我也是出生在这样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里的勋贵子弟。”
“安珏……”宣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涩然,心念电转间立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倾身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柔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人生在世,并非能日日和乐,事事顺心的,前事已过,不可逆转,你也不要太过介怀。”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安珏本能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垂下了眼眸:“只是心下有些感慨罢了。”
“你若是实在是觉得待在这里不自在,”宣璟盯着他看了片刻,沉吟道:“不如先跟我回临安王府住一段时间?”
“不必了,”安珏摇了摇头:“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些适应了也好。”
话音一转,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你如今才刚回京来,应是有许多事情要做,在我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如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哥哥真是好生无情,”宣璟猝不及防的将他一把拉进了怀里,垂眸看着他轻笑道:“这才刚得了我的安慰,转头就要赶我走了?”
安珏用力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神色不大自然的理了理衣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要真是无情,方才就该一刀结果了你,省的还要遭你这般调戏。”
宣璟失笑:“你我早就互表了心意,别说调戏,就是一亲芳泽也使得,你若因为此事就要结果了我,可真就是大大的不讲道理了。”
安珏听完这话,忽然沉默了。
半晌,才又转眸看向他重新开口道:“前路渺远,不可预知,有些事我也是方才才想明白,本不想这么快就同你言明,但既然你如今提了起来,我便也就同你说上一些心里话好了。”
宣璟见他面容冷肃的说出这话,目光忽而变得幽深了起来,眸色沉沉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先前我一无所有,无利可图,的确以为你对我是有些情意的,”安珏显然也没打算等他接话,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自顾自的说道:“可到了此处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原来我身上竟是有利可图的。”
他淡然的笑了笑,转开目光接着道:“我不知道你当初为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平南侯世子这个身份对你来说能有几分助益,但于情我们是自幼相识,我在此处又只识得你一人,于理,你曾于我有救命寻亲之恩,我父亲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应该也是选择了要同你站在一队,于情于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筹谋,助你成事。所以其实你不必假做断袖,勉强自己来同我这般虚与委蛇……唔……”
宣璟的脸色从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开始慢慢的往下沉,初时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冷静的听他往下说,没想到这人越说越起劲,大有立刻就想同自己划清界限恨不得马上就割袍断义一刀两断的架势,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步上前扯过他的衣领将人拉到面前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
其实林逸白日里的那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并不是第一回说了,他早就将此话听进了心里,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惯于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十分懂得权衡利弊。
就像先前在回昱京的路上时那件事一样,他早就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所以才会在双槐镇上做了那许多铺垫,就是为了在面对安珏的质问的时候能理直气壮的将事情安然揭过。
就连平南侯府的这件事他也是在心里推演了好几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做好了随时会被诘问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应对之策还特地来走了这一遭。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安珏并没有质问他,不但没有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的模样,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明明白白的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来说,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不必再装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全都知道,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也愿意助你成就大业。但是不好意思,这场所谓的感情游戏,我不想再跟你继续往下玩儿了。
这跟他原本想的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可以说是和他原本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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