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初一针见血地分析出了当前的局势。水灾泛滥之下,过往商旅也必定不会驻足。他们要么吸干山下的村民们的血后等着同归于尽,要么就只能与朝廷的军队殊死一搏。
可人总是欺软怕硬的,村民和军队,岂止天壤之别。虎口夺肉,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如果惹怒了朝廷军队,他们上山围剿咱们又当如何?”诸葛瑾问。
“他们不会。燕云方定,将士们个个归心似箭,童贯自己都巴不得立刻飞回京领赏,怎么可能在你们这些毛贼身上多耗时日?大不了躲他个十天半月,不怕耗他不走。”
“……”诸葛瑾听张子初称他们为毛贼,面露不快,但不可否认,这分析是对的。他们盘踞大野泽多年,根基深厚,作案无数,对朝廷作风更是了解得很。
就算当真惹恼了童贯,他堂堂一品大将军,怎么也不屑亲自跟一群山匪交手,顶多知会知会附近州路,向他们施压。届时路推州,州推府,府推县,一圈皮球踢下来,最后还不是落到周围那些脓包头上。
那些人,向来奈何不了他们。
“那你先说说,你夺粮的计划是什么?”小老儿到底比他们多活了好些年岁,更为沉得住气。他一瞧连向来嚣张的诸葛瑾都不说话了,便知张子初所言不假。
“先给童贯写一封信,告诉他我们要去借军粮。”
……
“他奶奶的,这嘴巴不长毛的小白脸!”阎三呼啦一下举起大刀,哐当要往张子初脸上砸,宋白练大斧一迎,硬生生给他顶了回去。
“练娘子,不是咱们几个不信他,你听听这话,靠谱吗?”诸葛瑾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宋白练却是袖子一撸,张口保证,“老娘我用身家性命替他担保,若是这事儿不成,我第一个任你们处置!”
张子初没想到相识不过一日,她竟如此信任自己,诧异地眨了眨眼。后堂里的奚邪和路鸥怕都不信他这话,这女子可真是胆大包天。
其余六人果真被她这气势给震慑住了,一时不再言语。
“老规矩吧,投举,人少服从人多。”宋白练见他们还在犹豫,率先举起手来,“同意去夺军粮的人表个态。”
厅堂里静悄悄一片。初时,赞成的只有宋白练一人,然后那小老儿也举起手来,紧接着是兄弟二人中的哥哥。
“大哥!此事岂可儿戏!”弟弟阻止他道。
“这书生气度从容,见识非凡,我看不像是池中之物。”
“你也被他迷了心窍了?”
“你不懂。若换作寻常书生,你觉得会站在这里同我们一群山贼分析关系厉害吗?就凭他这份胆识,也不容小觑。”
弟弟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没敢赞成哥哥的意见,拒不举手。
如此,是三对三的局面。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角落里。那里独坐着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垂着脑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黑风,到你了。”宋白练提醒了他一句。
那个名叫黑风的男人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来。他削瘦的脸上嵌着两个深陷的眼窝,细小的黑眼珠周围遍布红色血丝,就像是躲在暗处伺机偷袭猎物的鬣犬。
他走到张子初身旁,凑近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气味,然后缓缓举起了手来。
“哈!四比三!我们就决定和朝廷那些赤佬大干一场!”宋白练兴奋地喊道。
“我还有一个条件。”张子初看着他们或喜或忧的脸色,缓缓开口补了一句,“你们抢得的粮食无论多少,必须分给山下的百姓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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