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霓在晚饭里,加了些凝神安眠的药,天妒不疑,混着饭香,那药又几乎无色无味。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她蹑手蹑脚地下床,也不点蜡,摸索着下楼,贴着墙往外走。
从山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下去,那是极少有人经过的地方,虽然地势有些险,而且长满半人高的蒿草,但是,确实是一条很不错的逃跑路径。
将裙子的下摆拧成结,袖子也高高挽起,以便行动,锦霓选了今夜来探路——
她本来不应当这般心急,然而香川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寒烟究竟会不会出手阻止这亲事,她还是不敢冒险,求人不如求己,她索性开始谋算婚礼当日如何离开无往城。
推开面前那茂密的植物,她顾不得脸上、手上都已被尖锐的叶片划伤,留下道道浅浅的红痕,只是不断地牢记着自己此刻的方位,不时看看月亮星星的位置,以便成亲那日能够只身逃离。
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骇人。
顾不得害怕,手脚并用,锦霓不断前行着。
等她好不容易,钻出那一片蒿草,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么远,但愿天助我也。”
她喃喃了一句,抬起袖子擦擦满头大汗,便要沿着原路返回,生怕被无往城里的人发现自己离开了小楼。
顾不得欣赏这山中的夜色,锦霓停下稍作休息,便起身往回走。
这一次,因为对地势的熟悉,她走得顺畅,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若不是怕被人听见,她几乎要哼起小曲了,脚步不停,愈发轻盈起来。
忽然,她停下来。
耳朵一动,她耳尖地听见在不远处,另一丛蒿草遍布的地方,也传来“沙沙”的响声,还有一种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喘息。
锦霓屏住呼吸,站在原地,那声音好像因为她的关注,而一下放大了。
“沙、沙……”
呼吸声更加急促,那是胸腔不断起伏,才能发出的声音。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询问,只想着等“这个东西”离开。
莫不是老虎吧?!
她虽然连玄白都敢当坐骑,可那毕竟是苗疆神兽,极通人性,若是其他山里的凶物,她是万万不敢碰的。
就在她暗下决定,下一秒就要迈步逃跑的时候,那声音忽然静止了!
等了许久,周遭都是寂静无声,让她以为,之前都是想象和错觉。
微微松了一口气,锦霓想,也许只是一只路过的,夜里捕食的野兽吧。
忽然,一只胳膊飞快地从那蒿草中传出来,迅速地来到她的面前,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瞬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左肩膀!
大力袭来,力道可怕,全身都被带着,向前猛地跌去,锦霓顿时失声尖叫!
一只大手,紧接着,死死地捂住她的嘴,一个男人喘息着,从草丛中冲出来!
男人急促地喘息着,双眼赤红,春夜凉爽,然而他却满身是汗。
男性的强烈味道扑面而来,清爽中还透着靡香,被他用力一拉,锦霓跌跌撞撞,只听“咔”一声,她疼得脑门顿时冒出汗。
脚踝,扭到了,剧烈钻心的疼,从脚踝处那块突起的骨头那里传来,令她几乎不能动弹。
“唔唔……”
她的口鼻被紧紧地捂着,再疼,也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被那人半拖半拉,弄进他藏身的蒿草之中。
夜黑风高,锦霓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面色,耳边尽是他的喘息——
这男人,难道是受伤了?
看准时机,趁其不备,锦霓猛地张嘴,往那男人手心上奋力一咬,死死扣紧牙关!
他吃痛,闷哼一声,抽回手的同时,也放弃了对她的钳制。
忍着疼,锦霓退了半步,冷冷地看向半垂着头的男人。
一眼看去,在无数绿色的蒿草中,男人一袭白衣,如一只清拔的孤鹤。
是他——
竟然是第五鹤!
男人缓缓仰起脸,白皙的脸上此刻无一丝血色,噙着一个如同梦游般的笑容。
锦霓看着他的笑容,隐约间,居然有一种触目惊心,陡然间有些窒息。
他不是已经当了皇帝,为何出现在这里?
很好,不用她自己去找,他便主动来了,这是天意?!
她重生后,相貌已经同过去只有三分相像,唯有一双眼和从前极为相似,锦霓不说话,眉间一跳一跳,和着那脚踝上的痛。
看着自己掌心的齿印儿,第五鹤又是一笑,颜色深沉,波光隐动。
“你是住在山上的?”
锦霓站在原地,准备伺机而逃,可惜她现在腿脚不便,第五鹤的功夫又极高,她不知能否全身而退,而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应该还认不出自己。
点点头,锦霓露出极端恐惧的表情,还好她今天穿得朴素,嫩黄衣,碧翠裙,活脱脱小家碧玉一般的风姿。
胸口翻腾起一股腥气浓重的血气,第五鹤颤了一下,大手掐向自己的胳膊,想用疼痛换来片刻的清醒。
从宫里出来,身上藏着药丸的锦囊,却在山脚的闹市里,被个高手偷儿给摸去。
“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去?”
仔细瞄了两眼面前的少女,冷睨着她格外精致而有些熟悉的眉眼。
他方才服□上的最后一颗湮萝丸,打算熬过今夜,能够在明日凌晨,与禁卫军汇合。
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视线也跟着变得摇晃不定。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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