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岳越说越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叫道:“现在三弟死了,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如今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我要你!不管是情人还是什么,反正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的话惊雷一般炸在我胸膛,我看着这个亢奋得几近疯狂的男人,擦拭着眼泪,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做置祖宗礼法于何地?朝臣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会怎么笑?”
“谁要是敢多嘴,我就杀了他!”李君岳见我如此,暴躁起来。
“那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自己的伯父居然要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到时候你怎么做?杀了皇上?弑君吗?”我咬着牙道。
李君岳被我这阵势弄愣住,脸上悻悻然地愠怒着,却没有再说什么。
“太后,你今儿没用晚膳,用点点心吧。”挽翠带着几个宫女捧着青瓷莲花托盘上来,内有粉蒸玫瑰糕、千层茯苓饼、绿豆糕、珍珠糯米团等等,每样都不算多,却是样样精致小巧。“我没有胃口。”我摇摇头。自从上次争吵后,李君岳干脆常住再祥麒宫侧殿,每日与佑儿一同上下朝,同批奏折,其余时间严令他在养心殿读书习字,居然不许他回重华宫探望我,要不是杨文简暗地里传递消息,我是真真和佑儿咫尺天涯了。
“太后,奴婢知道您牵挂皇上,可是摄政王他……”挽翠低声道,“奴婢怎么觉得摄政王他似乎是在和太后您赌气来着?”
玉初道:“摄政王从前不是这样。据奴婢观察,王爷善于审时度势、博采众议,在关键时刻做出明智果断的决策,这是他的长处。怎么如今……唉!”
小螺分析道:“王爷自少年起,便受了许多压抑、许多委屈,随时都得战战兢兢。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一朝大权在手,哪还沉得住气?难免要纵情任性,享受一下权力的滋味。”
“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一天也不准皇上回重华宫来,皇上还这么小,见不着太后,那怎么行呢?听杨公公说,皇上一夜要哭醒好几回,常常都是哭着喊你哪!太后,王爷他究竟要什么呀,所有的荣华富贵他不都是已经有了吗?”挽翠自小看着佑儿、清儿长大,说着说着就淌眼抹泪的埋怨起来,“昨儿个,摄政王来看太后,还说什么皇上虽小,总是皇上了!一天到晚黏着太后怎么行?会弄得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咱们可不要那么没出息的皇上!我这做叔叔的,也是一番“盼铁成钢”的心意……”
我咬紧牙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行!我不能答应他的要求。这着棋一错,我们母子就全盘皆输了!万一他的野心,变成了难以驾驭的烈马,自然有人撺掇他,把什么情义都踏在脚底下。到时候,我失了立场,我们母子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想道这儿,我使眼色打断挽翠的话,浑若无事地道:“今天月色这么好,不如散散心,你们陪我上花园里遛遛!”
夜晚的寒意直全身,我不适应的打了个冷颤,伸手合了合披风将自己单薄的身子紧紧裹住。遥望暗夜中冉冉新月横柳梢,皑皑月彩穿花树,风动梧桐,暗尘不起,水榭楼来参差成影。这些日子来我早已习惯于深夜独坐台前孤望月,时常想起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自嘲一笑,如今谁能与我共赏这溶溶残月?李君岳?我摇摇头,他虽然对我情深一片,奈何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子彦之外的第二个人了,况且如今他和我是叔嫂、是君臣、是盟友、是敌人,却惟独不会是情侣。
空旷的御花园四周,点燃着明亮的宫灯,园中花木葱茏,池塘里养着五颜六色的金鱼,众宫女在稍远处站立侍候。我和小螺假装俯身观赏池塘里的金鱼,笑着指指点点,实则密谈。
小螺大声笑道:“主子,您看这金鱼生得多怪相!”
“咱们要说的话,须防隔墙有耳。宫里难免人来人往,这儿空旷,反而妥当。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我假装凑过去看金鱼,悄声道。バ÷菅沟蜕:“主子,你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一定想办法通知信亲王。”
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李君岳饮多了几杯,觉得酒意突沉,便走出凝碧馆来。玉栏杆外是一围芍药,花已经开得半凋,有一瓣被夜风吹拂,正好落在他衣袖间,他伸手拈了起来。想起当年泛舟西湖,她偷偷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执一株红莲遮去了大半面容,露出鬓侧斜簪的几串茉莉,花瓣娇艳,在风中微微颤抖,衬得一双明眸灵动剔透,眼波盈盈一绕,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他看了,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尽融在她这一双眸中,事先的愤懑责备的措辞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而今自己已经是权倾天下,俯瞰众生,想求她如昔年婉转一笑,却求而不得。自己发作的雷霆万钧,她皆恍若不闻不问。原本如花的容颜,眉目之间唯有倔强漠然疏冷。他却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重华宫里,玉初低声道:“杨公公说皇上最近睡得好,进得香。只是,衣裳都要重裁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诧异道:“怎么了?”
玉初高兴道:“万岁爷长高了,也长壮啦!”
我一顿,不禁有些懊恼地说道:“瞧我都糊涂了,可不是快一个月没见了,想不到长得那么快,可惜我都没能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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