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整以暇地整理被她扯乱的衣衫,从容道:你以为,皇上会见一个蒙蔽欺骗他多年的女子吗?
她惊怒交加,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不是表哥宣召我侍疾吗?
我浅淡一笑,宫人口误罢了,是本宫想与你同赏杨花柳絮,你瞧,春天到了呢。一别上林苑数月,你也不想好好细赏春光么。
她直直盯着我,姣好而高傲的面庞上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你说什么?
宽广的衣袖被春风柔软拂起如张开的硕大蝶翼,翩翩舞动,听说哮喘这种病,最忌疾奔、大怒、情绪反覆,你已犯下三种忌讳,要自己保重才是。我伸出素白双手,轻笑道:你瞧这春日柳絮,想不想冬日新雪。
她面孔变得雪白,惊惶之下去摸带在身边的薄荷香囊。因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双手发颤,一抖之下香囊竟从手中掉落。
她迫不及待弯腰去拾,我足上的锦绣双色芙蓉鞋轻轻点在香囊上,轻巧将香囊踢入近旁太y池中。只听极轻微的扑通一声,香囊落入水中,被涌起的太爷波涛越卷越远。浪涛轻卷,将绝望之色覆盖上胡蕴蓉娇媚的容颜。
我转身,再不看她。
我轻扬的袖间飞出无数藏掩其间的柳絮,飞絮濛濛如香雾轻卷,很快笼罩了蕴蓉惊惧的面容,我转身拈过一片柳絮,轻叹道:人道柳絮无根,不过是嫁与东风,好则上青云,差则委芳尘,其实做人若如柳絮该多好,至少自由自在,无须为名利荣宠所束缚。反倒是人呢,总是想不开。
我背对着她,一径自语,可以忽略她在我身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像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她痛苦呻吟,不断挣扎,口中犹对我不绝咒骂。
周遭一切平静如旧,依然是花艳叶翠,惊燕啼啭,一派春和景明。
我缓缓转身,但见胡蕴蓉双目含有血丝暴出,瞳孔散大,嘴唇青紫微张,手指蜷曲向天,似在申诉自己满心不甘与忿恨,嘴角鼻端,犹有几缕粉白柳絮驻留,风吹不去。
我唤来侯在近处的卫临,冷淡道:告知内务府,胡才人不慎吸入柳絮,哮症发作,薨。
卫临垂首答应了。我眸光流转,看着他道:皇上经此重伤,龙体不安,以后怕是不会有皇子了吧。
卫临一惊,旋即明白,娘娘圣断,必然是这样的。
我微微颔首,方露了一丝笑意,胡才人滟嫔与恬妃相继过世,李婕妤断臂后也不宜服侍皇上,宫中必定会准备选秀充实掖庭。皇上年过四十,你也是太医院之首,该好好拿出你的本事,不要让皇上在新宠旧欢之间觉得力不从心。
槿汐唤过几个内监带走胡蕴蓉尚且温热的尸体,温言向我道:娘娘该去看望皇上了,皇上仍在病中,不宜知晓此噩耗。
我颔首,这个自然。
云鬓花颜金步摇,我含着如常的娴静笑意从容离开,双目一瞬不瞬地直视前方,任和暖的春风吹拂去我心间澎湃的哀痛与快意。一切与以前或以后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我依旧是端庄华贵的皇贵妃,不再是为一个妙音娘子之死而惊梦慌乱的甄嬛。
太y清波烟水茫茫,乱红如雨,我在依稀的怔忡间,早已不记来时路。
时光如一匹上好的绸缎,染着紫奥城幽深的光影与艳丽的姿容。交错出纷繁夺目的光泽,日复一日徐徐展开,半年后玄凌伤势逐渐恢复,直视他受伤后健康大不如前,难免生了懈怠之意:又因宫中连连损了好几位妃嫔,选秀之事隆而重之,选入宫中的年轻宫嫔如雨后鲜亮的花朵一丛一丛在他面前盛开,眩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精力也逐渐衰退下来。一应政事奏折,皆有我先过目,再挑出要紧的读与他听。朝政之事我已烂熟于心,却仍事无巨细问他意思,知道他自己也觉得厌烦,只叫我自己相宜处置。更甚者,在他御体不适的日子,立于御座垂帘之后,替他细听朝臣奏谏,再在适当时转述与他听。
时光弹指一挥,已到了乾元三十年,因着他的体衰,朝中立太子的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此时紫奥城中,唯有我位分最尊,因而借子凭母贵之说请立赵王予涵之声最高,此外,亦有不少老臣以为主少国疑,提议立长,以皇长子为太子。朝中,顿时分为两派,争执不休。主张立贵者以为齐王平庸,且齐王妃出身不高,不可母仪天下;立长者则认为主少而母壮,皇贵妃一旦借此成为太后,必然把持朝政,牝j司晨,且皇贵妃曾被废除离宫,其子不可说子凭母贵。
立太子之事纷争连续年余,玄凌亦不堪烦扰。然而他身体日衰,国本之事必须尽快有定夺,才能安稳国中人心。
这一日,他依旧命我立于御座珠帘之后,沉默倾听。
烨烨朝堂之上,百官肃立如泥胎木偶,唯有司空苏遂信眉发皆张,面色赤红,臣以为主少而母壮,比如吕后、武氏一流祸害朝纲,且皇贵妃甄氏本非善类,否则何以被废黜离宫?
玄凌挥一挥收,道:朕已说过,皇贵妃氏离宫祈福,祝祷国运,并非废黜。
司空毫不退让,国有定例,妃嫔离宫祈福,皇上应当加以尊奉,甄氏却被废黜,显然是她德行有亏!
玄凌一时语塞,司空仍不放过,扬声道:赵王年幼,皇上若执意立他为太子,请效法汉武帝未雨绸缪!!
玄凌目露疑惑之色什么未雨绸缪?
司空道:汉武帝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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