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她仍旧笑盈盈的站着,没有任何毒发或怎样的征兆。
王氏和郑明珠皱起了眉头,柳姨娘方才吃的很是从容,甚至点心太干还要了两口水喝,若是这点心真有猫腻,她自己怎地这般不惧?
王氏不由看向郑泽昭,郑泽昭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柳姨娘往前行了两步:“昭哥儿,你看这......”
话猛然顿住了,柳姨娘觉得自己脑子一空,身子像要飘起来一般,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偏她感觉的特别清晰,仿似灵魂都离了窍!
柳氏一下子紧张了,看郑泽昭的身影都是发虚的,她朝虚空处抓了一把,杏眼圆瞪竭力喊道:“这不是我送的点心!我的点心里放的是慢毒,吃了之后是没甚么感觉的!不是、不是如这般!昭哥儿!”
王氏眼神攸地一厉,立即站起身,柳氏恍惚间看到焦嬷嬷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柳氏凛凛打了个冷战,继而感到自己被人箍住,捏着嘴被惯了几口苦涩涩的东西,她瘫软在地,浑身无力的只想就地睡过去。
可意识清晰,约么只是半盏茶的功夫,柳氏便觉得身体的感官都渐渐恢复过来了,那冷冰冰的大理石地冷得她心口直疼,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吐出一口气。
“姨娘说得对,这本非你当日送的点心,而是我在洛阳寻人专按照姨娘点心的味道做的,姨娘的那盒子点心,除了一部分进了我的肚子以外,哼,还毒死了一匹马!”
郑泽昭声音冷静,略略一顿后,他又加了一句:“且是.....连累了七妹妹。”
郑明珠和郑泽瑞都惊诧地看向明玥,明玥只是轻轻回看了一眼,并没说话,郑明珠的眉尖蹙得更紧了。
郑泽瑞又怒又心伤,愤愤起身指着柳氏:“姨娘,你......!哎!”话说不下去,只又咬牙坐了回去。
柳氏用衣袖摸了把脸,袖子也是又冷又湿的,她扯扯嘴角,目光从郑明珠、郑泽昭、郑泽瑞身上一一滑过,怨恨又悲戚。
郑泽昭瞥了一眼,冷声道:
“方才那点心里的并非毒药,只是掺了少许让人一时呼吸不畅的香料,你不必惊心。如今我再问姨娘一遍,何以要加害于我?你是先母身边的人,她一直带你不薄,便是祖母这些年也对你多有袒护!我们姐弟三个更是与你亲近,幼时你哄我们玩耍睡觉,便是连饭菜你担心丫头们疏忽都会自己亲尝一遍,而今日.......”
——说到最后,郑泽昭的脸上也带出了不忍和难过。
柳姨娘却忽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她捋了捋前襟想要起身,却被后面的两个壮实婆子压制着,只好跪在地上,她一连声地笑道:
“待我不薄?何止啊!先夫人她对我太好了呢!你们瞧瞧我这一身的新衣,头上的珠钗,腕上的钏子,便是我脚上的五色吴绫袜都是夫人抬姨娘的时候赏的!而且一赏便是好几双,这么些年了我都没有穿完,又怎么能说夫人对我仅仅是不薄呢!”
她说着便扭身便要去脱鞋扯袜,只是不得力,便一味疯笑起来,王氏见她这疯癫模样便喝道:“贱婢!如此你还不知感念,简直可恨,给我掌嘴!”
柳氏身后婆子得了令立即上前,甩开手便是啪啪啪几个大耳刮,那婆子满身横肉岂是吃素的?柳氏秀气白皙的脸立时就红肿起来,右边嘴角已渗了血。
郑泽瑞终是不忍,大声道:“姨娘,你还不赶快把话说个明白!”
柳氏头发已经被打乱了,垂下来遮住了她眼角泪痕,她也不看谁,眼神游离的瞅着地面,漠然说道:
“我跟着小姐嫁进府时不过是个二等丫头,也从没想过要做姨娘,只求好好的不出错,到了岁数能放免为良,再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大姑娘和昭哥儿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咱们从京城返回燕州,路上遇着了流民,小姐贴身的嬷嬷和流云姐姐都没了,回来后便把咱们提成了一等的丫头。大约是见我心实,小姐便渐渐地待我最亲近,后来做了通房,再之后还抬了姨娘........”
她这个小姐自指的是小王氏,王氏听她提及便斜着她冷哼了一声。
柳姨娘只做不知的又续道:
“我一直记得抬姨娘的那天,小姐当时已病了两个多月,可她一直惦记着,说不能委屈了我,一旦自己真去了,不能叫新夫人把我当通房丫头作践.....我是个实心眼的,想小姐这样疼我,我日后一定做牛做马的好好伺候小姐。”
“那日小姐赏了我好些东西,新衣、新头面首饰、新鞋袜,还说往后的避子汤莫要喝了,要赶快给长房里再添几个孩儿才好。我当时心中真是又感激又欢喜,就是因着这,小姐去了后,直至新夫人进门我都没敢亲近过老爷,怕对不起小姐。”
说到这,王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喝止,柳氏的声音却陡然拔尖起来:
“可我哪知,她早就已打定主意叫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这辈子啊!可怜我傻了十来年,几个月前竟才晓得她的用心!我虽是个贱婢,可哪个女人不想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我没有,且是再也有不了了!”
“终生不能再有孕,还要日日看着她的三个孩子喜乐、成人,成就功名,嫁得好人家,呵,我真是好恨!恨我自己个不长眼!眼为外物所蔽,心也瞎了!”
屋内一时静默,只听见郑明珠几个明显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一时都忘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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