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生坐在对面,小桃花的衣领宽大,方要俯身递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于桓之淡淡道:“我来。”
南小桃花冲他粲然一笑,于桓之看了她须臾,转头平静地将茶盏放在江蓝生面前。
杯落桌,水倾出三滴。
穆衍风一针见血地说:“小于有心事?”
于桓之镇定地
又去捋衣袖上的褶子,“嗯”了一声道:“自然是少主少夫人的婚嫁大事。”
此言方出,穆小少主与南小桃花同时垂头哀叹。
于桓之还在捋袖子,却不着痕迹蹙了眉,满腹不明所以的荒唐感。
萧满伊拨了灯蕊回来,便将前日胡一鸣断腕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外间人以讹传讹地说是胡一鸣与师涯争双面伊人。然则事实上,那日是胡一鸣先来醉凤楼里寻萧满伊,萧满伊从来只献舞当晚接客长谈,所以婉拒了他。
谁知胡一鸣虽生得彪悍,骨子里是个死缠烂打的主儿。萧满伊正被纠缠得恼火,一个长发过肩,眉眼细长俊秀的男子出来,只问了胡一鸣可要跟他抢女人,便出手断了他的腕。
彼时醉凤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惊愕无比。
不仅仅为那断腕,更是为那流光烁烁的招式——傲雪凌霜。
但凡江湖上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暮雪七式的第一式傲雪凌霜,出招时挥刃若雪,破空翔天,斩万物于无形。
天下武林,会暮雪七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于桓之的父亲于惊远,另一个就是于桓之。
练这暮雪七式,需要《神杀决》的辅助,否则容易走火入魔。于惊远天赋异禀,虽没有《神杀决》,他却琢磨出一套“冰心诀”,又参悟武功残谱,终练至暮雪七式的第五式,从此称霸江湖。
于惊远莫名失踪后,武林里便只余于桓之一人会这套功夫,练至第四式——雪窖冰天。
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人士武功逐年精进,于桓之身怀绝技,头角峥嵘,却也并非雄霸武林。另有绝世武功如花魔教的毒攻,如江南流云庄的天一剑法等等,均为此间翘楚。
有人说,暮雪宫覆灭后,暮雪七式终将没落。
然而在五年一次选举盟主的英雄会即将到来之刻,凤阳城蹊跷了出现一个会暮雪七式的人,哪怕只是第一式。
隔天,江湖上便沸沸扬扬地传出消息,说桓公子得了《暮雪七式》全谱,要光复暮雪宫,选了七人,分别授以一式,为来年的英雄会做准备。
深谙暮雪七式这套功夫的人,自然知道这流言纯属扯淡。且不说这是一门多么难学的武功,也不论踪迹泯灭的《神杀决》与神秘莫测的《转月谱》位于何方,单单这套招式,便需要层层递进,招招参悟,其间变幻万千,更是马虎不能。
萧满伊只手托着下巴,恹恹道:“那男子救了我,还言辞凿凿地说,若谁敢来招我,大可先寻他师涯。”
“自报家门。”江蓝生轻笑一声,将白绒扇合上,以扇敲桌,“他便是借你做个幌子,将他会暮雪七式的事宣扬开来。”
萧满伊哼一声道:“可不是,我穿着白娘子的戏服,唱了个青蛇的角儿,徒为他人作嫁衣。”(见注释)
江蓝生又八面玲珑地摇起扇子:“那是因为伊人有白娘娘的容貌。”
萧满伊面色稍霁。
于桓之笑道:“他留下这话,也是好的。”
萧满伊拍桌:“好什么好!一则,我萧大美人会武功,不劳他来救;二则,”萧满伊蓦地放低声音,柔情似水地望了一眼穆衍风,“若有一天我落难,只盼一人就我于水火。”
穆衍风撑手挡了那目光,甩甩被麻酸的手背,与于桓之道:“你是说,他如此大动干戈地使出招式,便是要从此在江湖上立下声名威望。既然他借了萧姑娘的名义出招,以后萧姑娘出事,他定会相救,否则江湖上的人会说他不仁不义。”
萧满伊又拍桌:“你们是要拿我做诱饵?!”
于桓之眼风里望了她一眼,点头道:“引蛇出洞。”
萧满伊豁然起身,挽袖子道:“我跟你拼了!”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便是萧满伊,见众人不怒不劝,于桓之不慌不忙,她挽了袖子,操起桌面的茶壶,吼道:“没水了也不知道添水!”
南霜忽然道:“那还是按原定计划回苏州吧,那师涯使出傲雪凌霜,自是冲你而来,时机成熟前,先静观其变。”
众人沉默,连动作也停滞了。方才说话时,南霜一语不发地听着,时不时捧水喝上一口,又时不时为大家添茶,穆衍风几人都以为她觉得此事无聊,神游太虚了,未想她竟如此伶俐,一语道破玄机。
诚然她南小桃花脑子里缺根筋,但人却是绝顶聪明的。
穆衍风喜极地叫了声:“妹子!”
萧满伊仇视地瞪着她。
江蓝生欢喜地以扇击手,叹了声:“极品!”
于桓之又幽幽望了江蓝生一眼,俄顷,他说:“也好,凤阳闲杂人等太多,明晨便回苏州。”
江蓝生敢怒不敢言。
萧满伊委屈道:“这回我是诱饵,你们可会捎上我一起走?”
于桓之道:“不必,你自会尾随而来。”
丑时近末,万籁俱静,烟楼月色也似睡意朦胧,笼在秋日霜寒的街头,只余几处灯火暖动。
南霜有些疲倦,先前连喝了几盏茶水,也抵不过来袭的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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