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看起来不大精神,灯光下几乎能见到黑眼圈。
陈简说:“你十六了。”
下一秒她笑起来:“你真小呀。”
真小呀。
“真小呀”这三个字让他感到受伤,于是他冷笑一声:“你看上去也没有多大年龄。”
二十岁的陈简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已经三十了,”她又道:“如果我孩子生得早,估计和你一样大了。”
少年抓错了重点,有一种没得来由的悲伤涌上来。她已经有孩子了吗?
下一秒陈简又道:“你想让我做你妈妈吗?”她笑起来:“你想有个这么漂亮的妈妈吗?”
少年冷硬着脸:“很多人抢着想做我的妈妈,你不行。”
“你有妈妈吗?”
“我当然有妈妈。”
“你妈妈对你好吗?”
“好。”
少年看见她又笑了。她笑起来有两个明显的酒窝,眉眼弯弯,可真是好看呀。
“我当然不能做你的妈妈,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继续努力维持着口气的冷硬。
然而似乎女人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呀,我是不能同时给你做妈妈,又做姐姐的。人不能贪心,你只能选一个。”她说。
他口气冷然而果断:“我不需要姐姐。”
“不,”陈简看着少年,手指比上嘴唇。少年眼中,是暧昧灯光下白玉般的手指,玫瑰花般红润的唇,她整个人也被融化在灯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他颇有些羞赧地别开眼睛。
陈简很轻微地笑了下,接着她说:“你需要,有姐姐是一件好的事情。姐姐长大后,天性就是疼爱弟弟的。”
下一秒她又叹气:“我也是想疼你的。”
这句并没有特殊含义的话,却莫名让少年傅承钰身体发热,他在自己未曾预料的情况下,脸红了。
陈简说:“可我注定是做不来一个好姐姐的。”
“为什么?”为什么空气这么热呢。
“因为我擅长撒谎。”
“你对我撒谎?”
“我没有对你撒谎,我今天对你说的,全都是真的,”她说:“因为我不欺负小孩子。”
少年傅承钰气闷:“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小孩子,”陈简看着他说:“当你不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会对你撒谎了。”
少年傅承钰看着她。她不笑的时候也是很好看的。
陈简望着他:“我很厉害的,”她重复一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我最擅长撒谎了,你要小心。”
还没等少年说话,她从床上下来。少年傅承钰躺在床上,看到她高挑的背影,听到她的声音:“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你妈妈既然这么喜欢你,她一定会很着急的。”
于是他们出了门。
陈简用一条长长的红色的围巾裹住少年傅承钰的脖颈,她打着伞,两人顶着风雨走上街头。她招了一辆的士,替少年关上车门。
少年傅承钰转头看她,“你明天在家吗?”
陈简说:“你不要来谢我,我不值得你谢我。”
的士开走了。
陈简并没有回到公寓,她撑着伞,又招了一辆的士。出租一直开,进入东直门,最终停在一个胡同口。陈简下了车,一手撑伞,一手插.在口袋,往里走。
她停在一间朱红色大门前。
门前是石狮子,门上是重重的铁敲手。她停留在门前一段距离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她所站着的点,刚好在监控镜头下。
里面的人能把她看个清楚。
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周身是路灯的光。她膝盖顶在地面上,微垂头,如同一只逆来顺受的小畜生。
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冻死原地了,很久以后,门开了,手电的强光打来。陈简跟着来人,踩着黑夜的凉气,走进院落。
里屋的大门被拉开,陈简看到屋内男人隐没在昏暗中的清瘦剪影。他坐在轮椅上,身后的窗,是逐渐亮起来的冷而厚的天空。她退了鞋,很轻地走过去,站在一旁。
很长时间,她几乎要原地生根发芽,男人开了口,“没骨气。”
她像小时候一样跪身下来,将脸柔顺地埋在他盖在腿间的薄毯上,轻轻地重复:“嗯,没骨气。”
男人被她气笑了。
他伸手,摸到她的脸,带着清晨的冷气:“七年了,知道回来了?”
她侧着头,脸颊贴着毛毯,闭着眼:“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了?”
“想你了。”
男人轻笑,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想我了?”
她开口,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诚恳的语调了:“想得心在疼,眼睛疼,手疼,脚疼,做梦的时候,梦也疼。”
很长一段寂静后,男人开口:“小十七,你从小就是个小骗子。”
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她伸手去摸,摸到他薄毯下萎缩瘦弱的腿。这双曾经有力的腿再也不能走了,都是她害的,她害得他再也不能走了。
有那么一秒,她几乎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错觉。于是她不说话了,并膝向前蹭蹭,将脸贴地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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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傅承钰成功通过柯蒂斯音乐学院严格的入学考试,得以继续深造。
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学校之一,坐落于美国东南部的费城,曾培养出众多伟大的首席音乐家。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他终于人生中第一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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