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文革终于结束,老爷爷得到平反的时候哭得老泪纵横,党虽然还给他清白,可是他的青春已经在冤屈之中耗尽了,他不可能再回到当年的岗位上去。那个年代有一个政策就是子替父班,于是小晏的父亲作为长子理所当然地进城接班,但他对播音的工作一无所知,最后也只是被安排在安东的某个国营企业。小晏就出生在安东,不过这个地方老早以前,早在他们家还没有搬来大连以前就改名叫丹东了。小晏说,由于当时的条件所致,她出生不久便被父母送回老家,当年老家的那个穷山沟想通一封信都难,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三口才能见上一面。
小晏大部分的童年就是跟着爷爷乃乃在山沟里度过的,她砍过柴,种过地,放牛做饭更是游刃有余。她告诉我乡下有土的地方几乎都会种上农作物,每户农家都会有很多地很多农活,所以他们那里最近的邻居也隔着很远,路被一片片田地纵横得蜿蜒曲折,本来直线一百米的路程被交错之后就远远不止了。小晏说,乡下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农民,他们有着最憨厚的面容最真实的笑,让人觉得特安全特温暖,就跟自己家里人一样。她说得那么动情,我仿佛真的看见一个满脸褶子的老爹笑意盈盈地叼着烟袋锅,他黝黑的额头深凹的嘴巴一副朴实的神情,跟梁岩的美术作品挺像。小晏还给我介绍了他们那里的风景,她说乡下与钢筋水泥的大城市相比自然环境更胜一筹,爷爷家的天空总是明净明净的,空气特别清新,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山上的溪水就会潺潺流下来,满山遍野的花什么样都有,像野j野兔子什么的随处都能看到,多了去呢!小晏说,在他们村有天然的温泉眼,那里冒出的水不但能洗澡还治百病,她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去玩,有的时候衣服湿了,怕挨骂,她就坐在爷爷家粮仓的梯子上,等衣服干了再进屋。农村天上的星星成片且异常明亮,让她眼花缭乱,远处邻舍家忽悠悠的灯,还有池塘里青蛙欢快的叫声,那些田地里泥土散发出的香味是一种不关乎任何因素的绝对安生。
这天晚上,在小晏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很高兴,也很感动,在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激烈的感情破茧而出,我不知道它算不算同情,总之再看小晏的时候,真想抱抱她,就觉得处在某个角度上很舍不得她。
我们离开晾衣房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但走廊里还有一撮小尼姑在闹。我们走到二区的那排寝室,就是我们寝室的那个区,每个屋都是灯光通明,有的宿舍门外放着大旅行箱,各式各样的手提包塑胶袋什么的,看来就等天亮回家了。
我跟小晏站在我们俩的寝室门口,就像上回送她熊的时候那样面对面地站着,我刚想说点什么,康健突然从小晏她们屋里钻出来,康健望着我好像也想说点什么,结果话倒没说,吐了一地,她边吐边踉踉跄跄往厕所里走,撞了走廊里的小尼姑,还拿双眼横人家,一瞅就是喝大的德行。
〈22〉
我们屋只有柳仲一个人,企鹅和袋鼠也不知去向了,光剩下横在床上的旅行袋。柳仲挺舒服地坐在桌子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根棉棒,看见我回来,她把那根沾满黄色碎状物的棉棒从耳朵里捞出来,跟扔标枪似的扔给我,算是打了招呼。
我把门关好,我说你也真是调皮呀,我叫你不要乱扔东西,不要乱扔东西,乱扔东西是不对的!
柳仲用手捂住话筒咯咯笑,她说,大■■,你丫爱上罗家英了咋的?我可不是至尊宝,我是他姥姥!说完继续电话熬粥,看她那样不用问都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什么忠心良心的小夏利,没跑儿!我拿出旅行袋开始收拾,主要还是挑几件比较干净的衣服,好回家炫耀一下自立能力,跟老太太叫叫嚣。
柳仲讲到200卡警告没钱,只好跟男朋友挂断电话,她说,真幸亏了马忠良,要不美丽她们不能走,她们追根究底,还让我找你去,真要命!
我说,你那都是自找的,该!
柳仲从桌子上蹦下来,她挺正经地说,姐姐今天真高兴,打香港回归就没这么高兴过,听小美丽她们上竿子讨你欢喜,姐姐觉得特体面,特光彩,那心情就跟住进五星大宾馆一样,特牛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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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抚摸灰尘(46)
你刚才不是说,你爷爷家在村里还算比较富裕的人家吗?
嗯,但那个时候还是要靠地吃饭的,实际上,我爷爷含冤了大半辈子,他过去是军人。
原来,小晏的爷爷是一名文化兵,抗日战争解放以后被安排在城里做播音工作,这件事传到村里算得上光宗耀祖,因为在那个年代小广播如同现在的电视机一样,老百姓都是通过它了解外界的动态和局势的。后来文化大革命,有一天小晏的爷爷正在广播站上班,突然就冲进来一群人把他抓走,接下来又是游街又是批斗,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事儿。就这样,这位老爷爷稀里糊涂地丢了工作,用小晏的话说那本来也是一段稀里糊涂的岁月。
七六年文革终于结束,老爷爷得到平反的时候哭得老泪纵横,党虽然还给他清白,可是他的青春已经在冤屈之中耗尽了,他不可能再回到当年的岗位上去。那个年代有一个政策就是子替父班,于是小晏的父亲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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