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左手端着粗糙的灰‘色’陶瓷杯子,右手拿着一个杨柳条在杯子中蘸点水放入嘴巴里,胡‘乱’一阵捣腾。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刷牙,没有牙刷用杨柳条,没有牙膏用淡盐水,还好他没有‘抽’烟袋的习惯,也很少喝茶,一对‘门’牙还能保持洁白。
相比较他的糊‘弄’,余人在一边刷的一丝不苟,几乎要把口腔中每一个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清扫干净。
弥勒教义军被击溃已经过去三日了,袁州的余‘波’还未平息。
官兵在城外大肆捕杀弥勒教徒。城里也不太平,昨天,这条街道靠东那家米店的东家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给带走了。听说是有人告发他曾经在家偷偷‘摸’‘摸’拜弥勒佛。如果拜过弥勒教的人都要被当做弥勒教徒抓走,满都拉图只怕真要把袁州人杀绝了。
郑晟一直呆在明净堂,昨天还去给一个‘色’目人的家的孩子种痘,这一切好像与他没有关系。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想做点什么,也要等风‘波’平息下来以后。
‘门’外有人招呼:“哎,郑掌柜。”
郑晟把杨柳枝在嘴巴了迅速捣腾几下,倒干净瓷杯里的水后转过头。
“李掌柜。”‘门’外站的是李隆友。
他们一个是明教的弟子,一个是弥勒教的弟子,现在都立在官府的刀锋下,彼此之间没那么忌讳了。
“李掌柜,进来坐。”郑晟走进屋子,放好瓷杯。他弯腰拿‘毛’巾蘸上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这样能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他很随意的拉家常:“怎么这么早过来,是要账的吗?”前几天,余人在神农堂赊了一些草‘药’。
“不是,”李隆友朝外面的街道上瞟了几眼,压低声音道:“郑郎中,你知道吗?周子旺被官兵抓住了。”
郑晟手指动作一滞:“真的吗?”
李隆友目不转睛的盯着郑晟的眼睛:“听说满都拉图想从他嘴里掏出袁州弥勒教所有的堂主。”
“哦,真是件悲伤的事情。”郑晟把‘毛’巾扔进脸盆里。
李隆友摇头哀叹:“周子旺自称‘周王’,是弥勒教中的首脑人物,知晓许多秘密,不知道又要死所少人!”
“是啊,”郑晟端起脸盆把水泼在‘门’口的台阶上,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隆友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周子旺知不知道你是弥勒教的人?如果他知道,你还是快逃吧。”
此时,余人也刷好牙齿走进来,热情的招呼李隆友:“李掌柜,这么早,吃过早饭了?”
李隆友僵硬的对他笑笑,朝‘门’外走去,与郑晟擦肩而过时,用蚊呐般的声音道:“郑郎中,言尽如此,是光明使让我照料你,你若是想走,先去翠竹坪,光明使会想办法送你出袁州。”
“张宽仁!”郑晟想起那个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年轻人。明教拒绝了弥勒教的起兵邀请,只怕是早就预测到这种结局。
他笑了笑,道:“我不会走,我在袁州有家医铺呢。”
李隆友脸‘色’纠结,匆匆离去。
余人好奇的追问:“他过来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他在避开我。”
郑晟板着脸道:“他是来要账的。”
袁州弥勒教盛行,城内也有许多户人家信奉弥勒佛。眼下官府四处抓捕‘乱’民,信徒们把偷偷‘摸’‘摸’把家里泥塑的佛像砸的稀烂,生怕把祸事引到自家头上。也有人悄悄把佛像藏在箱子底或者是密室中,有这样虔诚心的人是凤‘毛’麟角。
街坊邻居们有数不尽的流言,郑晟沾了当两天百夫长的光,与这条街道许多男丁‘混’了面熟。
他还记得在城头许下请客的诺言,但眼下这种局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他请客,也没人敢来赴宴,生怕被官府扣一个聚众集会的罪名。
王兴运是东街客栈的伙计,客栈是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之一。他当了一趟差事后,自诩与郑晟是铁哥们,这几天客人不多,常常‘抽’空来找郑晟闲扯,告诉他各地的情形。
周子旺的老家周家堡几乎被夷平了。在官兵到来之前,堡子里的男人早已逃光了,留下的老弱‘妇’孺被官兵杀的干干净净,‘蒙’古人在周家堡周围树了一圈木桩,每根木桩上都挂上了首级。
彭莹‘玉’、周子旺和况天几个举事首脑的下落,各种说法都有。甚至有流言说,他们被弥勒佛祖接到兜率宫去了,神佛之说最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
郑晟只是听,他估计李隆友说的是实情,周子旺被抓捕了。没有彭莹‘玉’和况天的消息,那两个人应该逃了。
王兴运说的眉飞‘色’舞,弥勒教的妖人在他的嘴里是大反派。
郑晟躺在椅子上捂着脸,想起秦管家、秦十一……还有周顺,那些与他朝夕相处过人。他救的了天‘’病灾,救不了兵灾。
不知为何,听说周子旺被抓,郑晟一点也不慌。没有理由,他有一种强大信心和直觉,周子旺不会供出任何人。注定要死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张宽仁说直觉有时候会害死人,但每个人都有相信直觉的时刻,只是不要让相信直觉变成习惯。
四天后,赛罕率一千守兵归来,袁州进入了新一轮对弥勒教徒的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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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五年,二月十八日,雨水。
民间有说法,雨水之后,天气转暖,降雨渐多。
袁州的雨水早就开始了,滴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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