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一瞬,便立马有人哂笑着站出来反问道:“事情不是这么个理。我们主张革新,却不是什么都要学国外的。我们在英国随处所见的便是一个茶壶匹配一个茶杯。在华夏,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的?”
全是歪理!
那男人以茶壶茶杯同男人女人作比本便不合时宜,但偏偏就是这么一通歪理,竟说得隔间里少有的几位女先生哑口无言。
所以,这便是她对这个时代的新青年们感触颇为复杂的原因了。
她并不否认他们改革和写作的热情,但对于他们的某些观念,她其实是无法苟同的。古时候的男人,若是对家中的妻子不满,结局无非便是狎妓或纳妾。他们的思想从未发生过改变,虽叫人痛恨,却也更是叫人无可奈何。
而这些新青年们,他们接受过西洋的教育,他们疯狂的渴望革新、渴望改变。于是,他们渴望同新潮女人、同洋派小姐的结合。那些本该是受害者的传统女人,反倒成了他们眼中的原罪。
但即便他们同新潮女人结合又能怎样?打心底里,他们还是认同华夏数千年的夫妻制度的。所以三五时常,便连小饮一杯,他们也需要佳人做伴。
锦颐的面上仍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但就在那哂笑反问的人话落,她便已然合上了手中的游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了身来。
从始至终,除了几位女先生和几位同女先生对立的男人以外,其他人便再未挪动过地方。所以锦颐起身的动作即便十分轻微,但却还是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谢锦言,几乎是在用眼神捕捉到锦颐起身的瞬间,便也连忙跟着站起了身。
“是饿了吗?要不咱们先回家也是可以的?”
皱着眉问了那样一句之后,他刻意往着身后的窗子望了望。那日头正烈,显然已经是正午了。如果不是这不知怎么就突然开始的新话题,此时的他们早就该散了。
锦颐先是笑着冲着谢锦言摇了摇头,而后又敛了笑,将目光坦坦荡荡的落在了那理直气壮的说出“茶壶”理论的男人身上——
“便连法律都规定了男女平等了,怎么先生的思想会这样落后?况且,这世界上有谁规定了谁是茶壶谁是茶杯?先生怎么就知道,偏是男人是茶壶,女人便是茶杯呢?”
因着关于女权的运动和演说层出不穷,所以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民法》终于正式的颁布了男女平等的法律。只不过是这样的法律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显得太过脆弱,所以才每每都叫人忽略不计。
但就算撇开了现行《民法》不谈,那男人的话也不难反驳。她只需使他的“茶壶”理论本身便不成立便是了。毕竟,没有人说过茶壶便一定得要是男人。
如果茶壶是男人,男人便可以同时娶很多个妻子。那是不是只要将茶壶比作女人了,女人便也可以同时嫁很多个丈夫了?
锦颐如此假设。
歪理大多都是似是而非,哪怕你明知道那是错的,却也会因为它看似天衣无缝而不知从何辩起。往往这种时候,你便需要从根源上去找问题。它从一开始便偷换了概念,所以哪怕它看起来再天衣无缝,那也只能是错的。
锦颐话一说完,整个隔间便只剩下了沉默。
自锦颐来到隔间以后,便鲜有说话的时候。所以他们几乎便默认了锦颐是一个“沉默、内向”的女生。直到此时他们才似明悟,原来在他们当中最沉默的那个,才是最能言善辩的那个。
与那女先生如出一辙般的哑然,在那男人的身上重新呈现。一时间,几位女先生和那男人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不同的是,那几位女先生看着锦颐的眼睛仿佛会发光,她们是给激动的。那男人则是因为想找拼命找其他的论据找不着,给急的。
锦颐瞧着那男人,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她是不容易生气,也不容易发火的。所以,往往脾气到了,她也是不大愿意刻意去控制自己的。因为能惹得她动了怒的,往往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很奇怪,明明他们讨论的女人与她无关。她只需要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将手中的游记看完。等他们停止争论了,她便也可以走了。
奇怪的是,她不行。
在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忍下去的时候,那男人忽如其来的一句“茶壶”理论,竟叫她的心里止不住的怒火中烧。所以,她想,后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她是有些错看自己了。
她其实并不如她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理智和隐忍,只是因为二十五年的豪门人生里,从未有一个包括她在内的团体叫人如此错待过,才叫她发生了那样的错觉。
他们口中说的是“女人”,她何尝不是其中一个?让她怎么隐忍?
“真正的新青年,至少应当明白对错。一夫多妻是对的吗?如果是对的,那么‘传统女人’自小学的便是这个,她们凭什么要遭到你们唾弃?”
锦颐说着,便故意以极为明显的审视目光打量着那男人,好半晌后,方才转过身对着站在自己侧后方的谢锦言扬了扬下颚,颇为自傲,“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说完,便也不等谢锦言反应,手里揣着自己带来的游记,便跨着步走出了隔间的木门。幸好谢锦言反应也快,他随意向身边的人们道了一声“先行一步”,便立马出了门,小跑着跑下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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