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其实挺远,因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在县里,并没有在镇上,赵霞年轻时的结婚登记是在乡政府办理,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只能在县里办理,跑一趟县里还挺麻烦。
在东站搭客车过去,这时候的客车并不像后来速度快,到县里得花四十五分钟,而且不是城乡快客,当然,也并不是公交车,会顺路停几个站,并不是每个站都停,有时候也不会停,车票每个人七块钱。
赵霞出来太急,身上都没带钱,林长富就自己一个人付了钱,也没管她们娘三个,还是林洁拿钱付的车票,母女三个付了二十一块钱,林校还去买了点晕车药,还有瓶矿泉水,通通都是给赵霞准备的东西。
她自己平时也是晕车,没跟赵霞反应那么大而已。
赵霞迟疑地接过晕车药还有矿泉水,又往林长富那里悄悄地看了一眼,自认为是悄悄的,先喝了一口水,迟疑地看着晕车药一会儿才吞了下去,一吞药,她就闭上眼睛,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东站并不是后来那样敞亮的样子,只是个小小的老车站,候车室里排满了长长的木凳子,红色的漆早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空气里有种难闻的油味儿,发车的声音都是喇叭里有个女声喊的,很响亮。
林长富远远地站着,好像跟她们母女三人不认识似的,脸上阴阴青青,眼睛从上往上看人,更显得阴沉,嘴角不时地一撇,好像在嘲讽。
林校看惯他的姿态,他总是这样子,好像别人得求着他似的,他根本一点错都没有,离婚也得是他提,要是赵霞提了,他不知道是蹦成什么样儿,——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林长富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指定赵霞心软不会离婚,就等着赵霞跟他讲好呢。
这一回,林校根本不打算叫他如愿了,甭管以后怎么样,婚必须离了,她是不懂赵霞对林长富的感情,可这样的林长富,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有这样的伴,真不如没有。
林校上辈子一贯是觉得赵霞年纪轻时没同林长富离成婚,年纪大了,也确实需要那么个人陪在身边,这样的想法,她现在才明白一切都是错的,有种人,你越对他好,越是无数次原谅他,他永远都会跟没事人一样,就算是错了,也是别人的错,永远犯的都是同一个错,永远不知道悔改,他习惯了予取予求。
林洁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林长富,见赵霞站在那里,她就把赵霞拉着坐下,“还有十五分钟,先坐一会儿,别急。”
赵霞到不是急,是心里慌。
她的慌,不止林洁看得出来,林校更看得出来。
她们不能让她真慌了,真慌了,这事肯定就得黄,她们可不能叫这事儿给黄了,反正在她们眼里,跟着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吃苦,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奉献精神,总不能叫她把她自己给毁了,顺便也跟着把她们两姐妹也毁了。
坦白说,林校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她还能冷静地分析,甚至她明确地知道赵霞上辈子根本就没离开过林长富,一直陪着林长富吃苦,当然这苦全是由林长富自己造成,而赵霞是辅助,她是想过林长富能改,但是对林长富的容忍度极高,每次都能原谅,且替他还债——
林校从来就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奉献精神。
她能理解很多无私的精神,但这种,她根本就是打从心底里不能明白,好像超出了她认知的范围,赵霞到达了另一种高度,林校无论如何都不能企及的“高度”,但这种高度,叫林校觉得害怕。
她紧紧地拽着手里的尼龙袋,就怕这些东西给丢了。
十五分钟,对于林校来讲是太慢了,可对于等待着的赵霞来说是过得太快了,快得都让她不想上客车,眼见着林长富利落地上车找好位置坐下,她回头看看两个跟着身后的女儿,硬着头皮上车了。
林洁跟赵霞坐一块儿,林长富跟林校坐一块儿,四个人刚好前后左右坐着,林长富瞅一眼林校,又状似不屑地转过头,侧头看向窗外,双臂环在胸前。
林校没看他一眼,这个人的嘴脸,她上辈子都看够了,以前还幻想着他能像别人家的爸爸一样,直到她死前都没能有这个机会,这辈子,她再也不想了,他从来不愿意当个像样的爸爸,她又何必非逼得他要当呢?
她往后靠着,闭着眼睛假寐。
这一路,四十五分钟,要说长也长,要说短也短,于林校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而且是精神头十足,于赵霞来说,像是比刚才的十五分钟还要短,她并没有很快地就下车,几乎是等到车里的人全都下了,她才慢吞吞地下车。
“快点,磨蹭什么呀,”林长富站在车下,非常的不耐烦,冲着赵霞又是瞪眼睛又是横鼻子的,“还不快走,我是没时间跟你们拖!”
赵霞的脚步一滞,“往哪里走,那地方在哪的?”
“嘴巴没长吗,问人不就知道了?”林长富没好气地高声嚷嚷。
林洁就要去问人,到是林校拉住了她,她眉毛一扬,林校对她使了眼色。
“在西冲路226号,从这里往右边走,一直往右边走,在新峰路那边右转就是了。”林校知道那里的地址,早就问过了,办离婚手续的地方就跟结婚登记的地方一块儿,一边办登记,一边办离婚,“走过去就行了,很快的,二十分钟就能到。”
林长富回过头剜她一眼,“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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