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还是认不出来的好。”付逍的笑容染上了一层莫测高深的阴冷,眼神却诚挚认真,“刚才完全是一场意外,司机无心,路人倒霉,仅此而已。”
收银员眨眨眼,听明白了,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付逍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跌倒的时候手掌擦过地面,破了一层皮,没流多少血,只是感觉灼痛。衣服裤子都弄脏了,手肘处的地方破开一道口子,露出小片擦伤的皮肤。幸好刚才如有神助般躲避及时,不然就不止是这些小伤了。
重新买了一包冰糖,短短几分钟的归途,付逍走了足足半小时,犹豫着该不该实话实说,怎么说,或者干脆不说,找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糊弄过去。
走到门口,尚未掏出钥匙,门便被拉开了,面前空荡荡的没有人,抬头便见对面镜子里的穆沐脚不沾地的飘浮着,姿态很轻松,表情很沉重。
付逍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将冰糖递了过去。
“做了什么好吃的?”小狗一样仰起头在空气里使劲嗅了嗅,还没分辨出是什么食物的香味,付逍就被穆沐狠狠地抱进怀里。
冰糖被丢到一边,备受冷落。
“怎么去那么久?我很担心。”穆沐侧头吻了吻她柔顺的丝发,手臂稍微松开,低头贴近她冰凉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遇到了一点……”付逍想了想,决定不做隐瞒,“小意外。”
穆沐轻轻将她推离怀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审视。
印象中,从初识到现在,付逍便三五不时地受些皮肉之伤,明明不是毛躁粗心的人,却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穆沐伸手捏住对方小巧的鼻子不放,直到对方忍无可忍地发出愤怒的抗议:“喂,痛啊!”
知道痛了吗,你这痛觉神经迟钝的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有一个从来不怕痛的人,在替你疼痛。
“你想干嘛?”鼻子被捏住,说话的声音滑稽又可笑,付逍的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她,“快放开我!”
“不放。”穆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喂!”付逍彻底怒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幼稚举动实在不像是穆沐会做的事,是她对她不够了解,还是人死了之后都会性格大变?
穆沐还是松了手,双臂重新圈住眼前人娇小的身体,用的是恨不得将人勒死的力度,仿佛想将这具身躯揉进自己体内。付逍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叫,身上的新伤旧伤被挤压得一起发痛,堪比酷刑。
“我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穆沐的话让正准备张牙舞爪的人儿瞬间安静下来。
付逍呆了呆,仿佛听明白了,又仿佛难以理解。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付逍打消了挣扎的念头,乖顺地靠在穆沐怀中,听话得像只小猫。
“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惩罚性地咬了下付逍的耳垂,不痛不痒,反而更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付逍心里无端一酸,胀痛的感觉自胸腔蔓延到眼眶,突如其来的温情让她措手不及。穆沐一直是个强势霸道的人,也从不掩饰对她的欲(咳咳)望,但那是以势在必得的姿态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予取予夺,爱恋便要占有,理所当然得蛮不讲理。
而现在,那样密不可分的拥抱,放软了声调吐出的埋怨,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张刚毅严肃的脸上流露出的爱怜与委屈,这一切都让付逍顿失方寸,心慌意乱。
“你想知道些什么?”将脸埋进那个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胸膛里,付逍的鼻子一阵阵发酸。镜子里的世界是异度空间,再怎么心有灵犀,距离依然存在,无可逾越。
在旁人眼中,那不过是她幻想出的一幕爱情剧,自导自编自演,死了都要爱,人鬼情未了,感人肺腑,惊天动地,穷极无聊。
看看镜子再看看空落落的前方,付逍有点呆呆地笑着,三分嘲讽,七分落寞。
穆沐像是觉察到了她的想法,皱皱眉头,既不舍又心疼。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饿了没有。”难得地露出一抹明确的笑,穆沐松开双臂,转而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浴室。
“洗把脸,然后换件衣服。我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宠溺又温柔。
付逍发现自己最受不了她那样子。千年冰雪融和成一江春水,那一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浓缩了一生深情,生生将人溺毙。
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爱着——在亲眼目睹了你虞我诈之后,在亲身经历了生死背叛之后,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有将来之后。
即使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一切,你却,依然爱我……?
付逍将整张脸慢慢浸入盛满冷水的洗手池里,清凉舒服的感觉让她有点不愿离开。
刚才穆沐说得不对,至少不全然对,若只是单纯的隐瞒,问题不至于纠结成一团乱麻。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如同脱轨的列车般失去控制,本不该如此,本不应如此。
“再泡下去,脸就要开始发胀了。”笑谑的语气,担忧的神色,穆沐一直知道付逍很果敢坚强,不轻易服输,但就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那个总是笑容满脸的女孩开始濒临精神崩溃边缘。
特别是现在。
此时此刻。
付逍自水中“哗”地抬头,饱满的水珠顺着两颊滑落,恍若泪滴。
“擦擦脸。”穆沐体贴地递上毛巾。
付逍接过毛巾,一边擦拭一边走向卧室,关门,换衣服,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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