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屋,撑着油伞朝这厢来了。
郑媱走回榻前,俯身捡起帐下的绣鞋快速穿上,最后去瞥那榻上睡得正酣的男人,他的身子忽然动了动。郑媱快速扭过头去,收拾完包袱,开门迎入春溪。
春溪的视线扫过凌乱的纱帐、一片狼藉的床榻和落地的男人衣裳,有些赧颜,飞快去拉郑媱道:“趁着夜阑人静,相爷不省人事,郑娘子快走吧......”
郑媱遂点头,由春溪搀着快步往外走。不料前脚还未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了一句:“媱媱.......”
惊得春溪背部沁出一层冷汗,郑媱亦不敢回头。
两人瞬间僵在原地。
“媱媱......”
“媱媱.......媱媱......”
郑媱长舒一口气,回头一看,原来只是一两声梦呓......
春溪将门阖上,撑开伞携着郑媱朝西墙走去。
不敢打灯,两人低着头在雨中走得急促。春溪一颗心都焦着,生怕遇上了巡夜的守卫,地上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啪一声,春溪一脚踩进了低洼。
“什么人?”
不料还是撞见了巡夜的钟桓,钟桓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隔着很远一段距离。
郑媱赶紧拉着春溪躲在了一丛灌木后。
钟桓回头瞥了一眼,耳朵动了动,却又听不见动静了,欲走,却又踌躇着转了脚步,朝音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探着前行。
执起郑媱的手拍了拍,春溪压低了嗓音:“兴安郡主的墓,在盛都西北城郊的薜芜山.....”说罢快速解下一香囊塞进郑媱手中:“也不知日后我与郑娘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香囊里有枚玉观音,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希望她能保佑郑娘子,毕竟......”话到此处,春溪的音声突然哽咽:“右相府,其实不比外头凶险......”说罢抹泪起身。
“谁?”钟桓加快了脚步往她们这厢来了。
春溪快步迎上去,笑道:“木头,是我呀——”
“春溪?”钟桓诧异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府中乱跑干什么呀?”
春溪睁大了眼睛瞪着钟桓,伸手在他肩上攘了一下:“说你是木头你还真是块木头是不是?”又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情态,小声跟钟桓耳语:“相爷晚上在郑娘子房里歇下啦......我睡不着,白天听阿七说相爷叫你今晚巡夜......我就想着,想着出来找你了......”
钟桓大吃了一惊,又讷讷地疑惑不解:“相爷歇在郑娘子房里,你为什么睡不着?你又不和郑娘子住一间屋?郑娘子住院东,你住院西——”
“木头——”春溪白了他一眼,越过他举着伞快步往前走。
钟桓疾步跟上。
母亲留给她的?隔着香囊摩挲了几下,郑媱目中一阵酸涩,但她绝对不会流泪了。待春溪将钟桓引走,郑媱才起身,夜雨里摸索着往西墙走去。
之前,每至一处,郑媱便会记下周边的地形,并绘在绢子上,夜晚的时候就拿出绢子来看,看多了自然就熟悉了,此前她还偶然发现西墙有一洞,专为狗出入而设的。
正蹲下腰的时候。头顶又传来一个声音:“深更半夜的,你钻狗洞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郑媱看也不回头看,往洞口挪了两步,准备往里钻。
“看来还真是铁了心要走了。”梦华快步走到她跟前堵住洞口,负手而立,道:“郑媱,有种的话,走了就别回来!”
郑媱笑,抬眸睨了她一眼:“以为我稀罕?让开。”
梦华让开,在她钻得正起劲的时候,音声又随春雨一起淅淅沥沥:“有本事的话,你就自己好好过,别再赖上他,别再叫他不顾一切地出面为你收拾残局——”
郑媱已经毫不犹豫地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雨水沿着瓦隙汇聚,滴了一夜,屋檐后的泥土已被一夜如注的水流打出一道道沟壑来。红日渐渐东升,直直照进大敞的窗子。屋子里的人不知什么时辰醒的,赤膊坐在狼藉一片的红绡帐内发怔。
千算万算竟被她算计了。掀了被子,他起身拾衣,一眼瞥见帐内悬垂的银球,愤然扯下击掷在地。于是怒意一发便不可收,绣有夜合花的中衣在他手中嗞嗞地碎裂瓦解,就如他的耐心,“媱媱,最好别让我再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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