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卫韵、梦华等人跟前忍气吞声,伪装得弱不禁风,那样她们才会对她疏于防范。
人往往对她们看不起眼的弱者掉以轻心,在她们以为的弱者跟前找到自信,充分展示自己的优越感和所长的同时也充分暴露所短。
卫韵是个懂得韬光养晦的聪明人,梦华却是个锋芒毕露的率性子,春溪是个嘴硬心软的直肠子。
站在暗处窥视明处,洞若观火;站在明处窥视暗处,雾里看花......
“你背后的人指使你如何害我,你遵照他的吩咐便是。” 那日她故意说的,她本来也不想伤害本性善良的春溪。
有的人就是这样傻:她来杀你,你伸了一只手来装作要拉她,她便会犹豫而后选择悬崖勒马;
你对她好一点,她便会感动地对你掏心掏肺,譬如春溪这个傻丫头——
——
曲伯尧静静坐着,视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纸上跳跃的烛火。滴滴淋淋的雨声中忽然清晰地响起咯嚓咯嚓声,是鞋底踩过碎石的音响,闪电越来越密集,如日光破云喷薄,连连将窗纸照得通明,窗上魅影一转而过。
门外人声低喧,钟桓轻轻推开门,做了个入内的手势,那女人便从容走了进来。
待门被阖住,钟桓的脚步声渐远,阮绣芸才解开领口的璎珞绳结,取下斗篷帽兜,露出被雨水轻微凌虐过的白皙面容来,她将垂在额际的两绺湿发略一打理,眸光一转定定注视曲伯尧。
而曲伯尧此时却并未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手里正捻着一枚棋子,望着案上一局棋冥思苦想踌躇难下。
阮绣芸瞩了他半晌,见他仍不分神回眸来顾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朝他挪去,斗篷下沿垂落的水珠像霏霏细雨一样滴滴淋淋地打着光滑如镜的地面。她来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髻边斜斜高插的一支蝶钗玲珑坠伴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幅摇晃了几下,她音声一发便带了三分哭腔:“相爷,阮家如今已经走投无路,绣芸无计可施,才斗胆来求相爷救救我父亲。”
曲伯尧方施施然转过脸来顾她,眼前的女人脸上正梨花带雨,没有上妆却已泪痕阑干了。
瑽瑢一声他丢下手中的棋子,伸出一只手来叩住了她的手腕拉人,“地上凉,别跪着。”
阮绣芸却依旧低泣不止,身子也开始一顿一顿地抽搐,快被扶起的身子突然又重重沉了下来,顷刻间情绪如蓄势而发的山洪对他暴发:“求相爷救救我父亲!他真的没有指使那人去行刺陛下,郑府都被抄了,我父亲怎么可能还保留着与郑相国有关的东西,那书信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他回:“令尊的事我早已知晓,共事了一段时日,我也晓得令尊的为人,我岂会见死不救?”
“那,那相爷打算如何救?”她忙激动地追问,下一刻却看到他微微拧成小山的浓眉,心底燃起的火苗又渐渐黯淡下去。
“昨日刑部审理的结果一出,我便上书为令尊说情,却惹得陛下不悦;我是从相国府出来的,陛下本就忌惮于我,若频频上书呈情,只怕会适得其反,徒添陛下对令尊的猜忌了。”他神色十分愧疚,爱莫能助地盯着她说,“芸娘,不是我见死不救,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绣芸一听,两行热泪滚滚淌落,颓然坐在地上,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袖求他,却因哭泣而说得含含糊糊:“不!你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求求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父亲!”
他轻轻喟叹了一声:“办法,亦不是没有,只是......”
“什么办法?”她急切地问,一双晦暗的眸子立刻明亮起来。
“芸娘,”他蹲下身来,眼里满是怜惜和同情,修长的两指微微托起她瘦削的下巴:“你若入了宫,得陛下专宠,兴许能救你父亲......”
阮绣芸哭得浑浊的眼珠立时不再转动,只愣愣地瞪着他,良久,动了动唇:“我入宫?真的只有入宫一条路可以走吗?相爷真的要我入宫?”
“是,”他语气逐渐肯定,“入宫是救你父的唯一手段,芸娘要获得陛下的专宠,才能救你父亲。”
阮绣芸敛下眼睫:“可是,虎吟台刺杀案一发,礼部就已将我除了名。”话落,却见他伸了一只手过来,她还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地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被他拉了起来。
“哭泣没有用,”他接住她下颚溜下的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芸娘你且振作起来,回府去准备待选吧,礼部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为你弄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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