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捉住她手,面上忽然一派郑重:“不管公主是何出身,对臣而言都是一样,这世间也没哪家皇亲贵胄比得上,臣此生只认得你一个公主,也只愿伴着你这公主,难道公主不愿让臣相陪么?”
不羡不媚,不离不弃,也不论皮囊色、相,贵贱出身,但求倾心以之,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世上最美的情话。
高暧已是泪眼泫然,伏在他怀中哽咽道:“我愿意……我愿意……”
他抚着那不断耸动的柔弱背心,轻轻摩挲,虽不曾用力,却像倾尽所有帮她抚平心中的伤痛。
“臣已决意抛下身上这副担子,和公主一同离了这京城,从此再不回来,不长了,就是这几日。”
“真的么?”她乍闻之下不由愕然,惊喜交集地问。
徐少卿微微点头,眸光沉静,不容置疑。
忽又瞥过眼去,朝殿门外望了望,凛眉问:“那奴婢靠得住么?”
高暧一时不解,奇道:“什么?”
“自然是说翠儿那丫头,臣这几日一直在筹划如何出宫,兹事体大,每一环每一节都须安排妥当了,绝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便悔之晚矣。那丫头日夜陪在公主身边,总也绕不过去,若不是个靠得住的人,这事便须愈加仔细些才行。”他说着,转而沉吟起来。
她见他心中生疑,赶忙道:“这个你无须担心,翠儿自小随我在庵堂吃苦,她的性子,我最是知道,绝非那种见利忘义,背主求荣之人,定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只是有些怕你,到时若是没什么大碍,带上她一起走便是。”
徐少卿轻笑道:“公主不必遮掩,那丫头只怕不光是怕臣,还不愿让公主与臣亲近吧?”
高暧被他说破,窘着脸垂下头去,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却听他又正色道:“这事牵连甚大,到时能将公主平安送出宫去已是苍天有眼,那丫头是万万带不得。”
“啊,带不得……那该怎么办?若我去了,她在宫中更加无依无靠,岂不是……”
“此等小事公主不必担心,臣安排下去,宫中自会有人照顾她,左右也不会比现在差了去。只是她若靠不住,到时生些事出来,坏了公主出宫大计,那便棘手了。这一节臣也得防备着,以策万全。”
高暧心下踌躇,可也知道他这般小心谨慎全是为了自己,尤其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该争辩,乱了他的心智,想了想便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跟翠儿那么多年,虽说名分上是主仆,实则却像姐妹一般,现在瞧来,这缘分也该尽了,只求厂臣好生安顿,莫要对付她,一个孤苦女子在宫里,也是可怜。”
他点点头,微笑道:“臣不过这么一说,让公主有个防备而已,并不是真要怎样,更不会真被她坏了事,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她这才放了心,伏在他怀中,只觉说不出的安适舒泰。
徐少卿拥了她一会儿,这才慢慢扬起头,温言道:“臣今日来,主意便是说知此事,好叫公主安心,此刻外间还有好些事情要安排,臣不宜久留,这便该走了,公主好生歇息,静待佳音。”
言罢便放脱手,站了起来,却不料她也跟着撑起身,拦腰将他抱住道:“别走,先别走……再多陪我一会儿……好么?”
长久以来,无论怎样情到浓时,她总是半推半拒,今日却破天荒的要他留下来相陪。
他也是惊诧万分,垂眼见她眼波盈盈,满是求恳之意,单只是瞧瞧,心中般已软了,便转了半个身子过来,重又揽在她肩头道:“好,臣便多留片刻,待公主睡了再走。”
高暧紧搂着他,摇头道:“不,我不想睡,只想和你这般说说话。”
徐少卿叹了口气,心知她乍闻自己的身世,又突逢大变,确是心神不定,难以入眠。
正想坐下来再安慰她几句,便听寝殿后侧窗外忽然传来人声。
他顿住手,侧耳略略一听,便赶忙扶着高暧躺入被中,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纵身奔到窗下。
只听外头冯正的声音隐约道:“几位兄弟,这都要二更天了,公主早已歇了,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那头备了涮锅酒水,不少兄弟都吃喝老半天了,你等还不快去,晚了可就没好酒好菜了。”
这话一出,登时好几人鼓噪起来。
其中一人笑道:“有这等好事,怎的老弟不早说?害我等这儿清灰冷灶站了半宿,快走,快走。”
他这一招呼,众人便都应了,跟着便听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徐少卿心中暗笑,又待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来,轻轻将手边窗子拨开小半扇,瞥眼向外瞧,只见那后院中空荡荡的,果然已没了半个人影。
他将窗子虚掩了,返身朝回走,却见高暧也已撑着身子坐起来,探着头向这般望,美眸中惊疑不定,当下加快步子来到床榻边。
“出了事么?”
“没什么,冯正将人调开了而已。”
她“哦”了一声,轻手拍了拍胸口,抿唇道:“吓了我一跳,还道是被人知觉了,你这干儿子机灵得紧,留在我这里真是屈了。”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之意,想是见自己留下来,这心神也欢悦起来了。
徐少卿也是一笑,并没多言,转而笑道:“虽说没出什么乱子,不过臣方才倒是瞧见外头有件怪事。”
“什么事?”
她秀眉颦了颦,却见他眉眼带笑,似乎并不是坏事,不禁心下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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