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有力而规律,那是让我最安心的声音。那时候,我觉得我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不会无依无靠。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灵儿!灵儿!”我大声地叫。
那伶俐的女孩跑了进来,看见我就愣在门口,平时的笑眉笑眼瞬间凝固成为恐惧,而且正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也许我此刻的样子非常可怕。但是,我真的很冷。我叫她:“你过来,你抱抱我。”
灵儿吓得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敢!”
“过来!上床!”我想我是疯了,抓起她便扔到床上。她摔得一声呻吟,却不敢动,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我把自己藏进她怀里,全心去感受她身上的暖意。可是没有用,没有熟悉的坚实、没有熟悉的宽厚,连心跳的声音都不熟悉。我跳起来冲了出去。
“唉,你又何必自苦……”长长的一叹,赫然又是凌霄的声音,是那只鹦哥。心中耳边萦绕的尽是那一声声“你又何必自苦”,樱花飞散的花瓣如万千缠绵的手,缠裹着我动弹不得。胸口一闷,血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娘娘!娘娘!”
是凌昀的声音,他小心地捧着我,衣袖已被血浸透。抬头,透过樱花树纷繁的树枝,看见的是一片墨蓝的天。他带着哭腔道:“娘娘,你怎么又吐血了?都一年多没有吐过了,我……我去叫御医……”
“陪我!”拉住他的袖子不许他去,我问:“你父皇的伤怎么样?”
“父皇没事了,他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小小的人儿板起面孔,十分地严肃,下一刻却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脸上,“娘娘,小昀好喜欢你,你要养好身体,不要离开小昀,不要离开父皇,好不好?”
把他的头揽在胸前我轻轻地摩挲着,柔软的头发,粉嫩的面颊,最重要的是那温度,透过手心,连心都暖起来。我喃喃地重复着:“他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让你好好照顾我,保护我……保护我么?你是个小孩子,怎么保护我?”
“我有武功啊!你教的,你不相信?”他跳起来,小嘴儿翘得高高的。
“我信!”我笑。高高天上的月,是圆圆的一盘,银色的光晕把他少年的面孔映得圣洁无比,象个天使。我说:“小昀,以后你每天跟着我吧。”
处理政事并不很难,凌昀学得也很用心,没过半个月,多数的奏折已经是他在批阅,我只在旁边陪着。偶然批得累了,他抬起小脸向着我一笑,那稚气的面容竟象极了凌霄……真像……
离国的战事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离国的衰败和殇国的富强、此消彼长之下,离国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更何况离国朝中还有我的人暗中阻挠,六年的处心积虑完全没有白费,离国大军一溃千里。陆霖龟缩在丹阳城中与陆非原抵死缠绵,却也还有忠心将士为离国拼死反击,但大势已去。
离国注定要灭亡,在陆霖要得到我的那一刻开始。
“祸国殃民”四个字用在我身上真是合适得很,我怎会不记得,那离国曾是我的国,那震远公府曾是我的家,但那一切已经都没有意义了……
夜已深了,凌昀伴着我走在小路上,已经到了凌霄花凋落的季节,再看不见它们热热闹闹地开放在树上,也看不见它们纷扬如雨,只有空气中还弥散着余留下来的馨香。
宫门上“绯樱宫”三个字是凌霄亲笔写的,笔记飘逸轻灵,如他艳阳下颀长的身影。恍惚间里面又是一声轻叹:“唉,你又何必自苦?”还是那只鹦哥。
“娘娘?”凌昀拍拍的我肩膀,“我今天跟你睡。”
“为什么?”我笑了笑,“不可以,小孩子不能撒娇,回你自己宫里去。”
“不是撒娇,”凌昀委屈地眨眨眼睛,“我跟父皇说你白天精神不好,父皇说你怕冷,晚上一定是睡不着,要我以后每天晚上抱着你睡。”他用力抱过来,“可以抱着娘娘睡,多好啊!”
我闪身躲开,却走了神。我真的是每晚都睡不着,蜷缩得再紧,都有冷风吹得我寒彻骨髓,总是睁着眼睛到天明。可是他怎么知道?可是……可是我怎么会让小昀抱着我睡?我笑了笑:“小昀,娘娘不冷,每晚都睡得很好。你回去吧,把这鹦哥送给你好了。”
凌昀接过鹦哥,扁扁嘴,委屈道:“要我去送给父皇是不是?干嘛不自己去?我可不可以回来?”
“不可以!”我说了,然后走进宫门,把他关在外面。
灯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见我奔过来,一把将我拥紧怀中,紧紧地抱着,胡碴子蹭在我脸上:“璃儿,你还好?怎么瘦成这样?”
搂住他的脖子,我笑:“王俭哥哥,好久不见哪,方姐姐和小侄女儿怎样?”
王俭抱了我坐在床上,让我靠在他肩上,粗糙的大手抚过我的脸、我的头发,笑了:“很好,她们都好,听说我来这里,玉儿吵着要来看你。”
“是啊,小玉儿该是五岁了,一定象方姐姐一样地漂亮,是不是?”六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他成了家,有了孩子,而我,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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