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喝多了酒,就来了少爷脾气,骂道:“罢!罢!好蠢的东西,你也轻些儿,难道没见过别人戴么?让我自己来吧!”
黛玉在炕沿上站了起来,道:“过来,我瞧瞧吧。”宝玉忙就近前来,黛玉用手帮他轻轻笼束发冠,把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这才将笠沿掖在抹额上,整理已毕,端详了端详,说道:“好了,披上斗篷罢。”
宝玉闻着黛玉身上发出的丝丝幽香,受用着她的轻抚细笼,不觉心魂皆醉,只盼此刻能直至永恒。
一场初雪之后,接连几日皆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这日午后放学,秦钟又邀宝玉一起去宁国府。
宝玉笑道:“有鹅掌鸭信么?”
秦钟道:“这次是庄户献的几只野鸡,据说深山里打的,剥了毛掏掉内脏,扔进滚热的锅里烫,除了盐,其它佐料一概不放,只六、七成熟就捞起来,上月我尝过一回,味道真真鲜美哩。”
宝玉吞了吞口水,道:“听起来倒不错,只是我们一去,又要占你姐姐的屋子歇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秦钟道:“那边屋子有多少,还用得着你劳心么!何况今日请你过去,也是我姐姐吩咐的。”
宝玉听得心中一跳,脱口道:“真的?莫骗我呢。”
秦钟瞧瞧他,笑嘻嘻道:“只是请你过去吃东西,有什么好哄的,这般大惊小怪!”
宝玉面上一热,不敢再往下说。
两人到了宁国府,尤氏早有准备,只陪他们吃了一会茶,便着人烫锅下鸡,道:“吃完早些去睡,下午还要上课哩。”
只候了片刻,地上的婆子们从锅里捞起鸡,可卿跪在炕上,一手擎绳,一手执箸,扒下一碟鸡肉,先送至尤氏跟前,又扒了两碟子分与宝玉和秦钟,续而张罗厨房另zuò_jī汤佐食,倒比那些下人还忙。
宝玉一尝那鸡肉,果然鲜美无比,且又嫩滑非常,吃得几连舌头都欲吞下,转眼便已扫了一碟,可卿瞧见,伸手过来取碟子,又接着帮他扒鸡肉。
宝玉心中惶然,对她道:“你自也坐下来吃些吧,这么我可受用不起呢。”
可卿笑道:“只要你们两个好好读书,便算是谢了我啦。”论辈份她只是宝玉的侄儿媳,但岁数却比宝年长了几岁,跟他说话,口气一直有如姐弟。
宝玉从来最听不得别人劝他用功,要是换了别个,只怕立时便要反唇相讥,不知为何,今儿听了,却是满怀舒服,又道:“这些野鸡果然味道极美,但若能有几口酒来佐,恐怕还会更好吃哩。”
尤氏笑道:“就知你想吃酒,早叫人烫去了,只是须得再吃些肉才喝,免得等会儿醉呢。”
又吃一会,果然见丫鬟送了壶烧酒上来,宝玉大喜,与秦钟相视而笑,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吃得不亦乐乎。
尤氏也吃了两杯,道:“我眼皮子好沉,先去睡中觉了,你们慢慢吃吧,记着别喝多了。”
宝玉笑道:“大嫂子尽管歇息去,我们再喝几口就罢了。”话虽这般,却哪有照做,待尤氏一去,与秦钟更是喝得兴高采烈,过不多时,已把那壶烧酒喝得一干二净。
秦钟挨着他姐姐道:“不尽兴不尽兴,再叫她们烫一壶来。”
可卿瞪了他一眼,道:“本不该一壶都喝光的,你却还想要!”
宝玉喝得口滑,也帮着说:“还有这么多肉,没酒可难吃下去了。”
可卿道:“我瞧你们也该饱了,别哄我寻酒吃呢。”
秦钟有了三分醉意,竟用双手抱了可卿的腰,脸贴到她胸脯上去,道:“好姐姐,只再要一壶,反正我们吃完就可以去睡觉,不碍事的。”
可卿唬了一跳,虽说他们姐弟早已荒唐有时,但此刻屋里满是丫鬟婆子,对面还坐着个贾宝玉,怎可露出这般惹眼绮态,右手正在桌上舀汤,所幸左手还在桌子底下,把秦钟腿上使劲拧了一下,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再不听话,待我回去告诉爹爹,瞧他怎么跟你理论!”
秦钟这才发觉失态,忙放了手,把身子坐正。
宝玉虽然也有些醉意,但那方才一幕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眼里,猛想起秦钟曾经告诉过的秘密,蓦地口干舌燥,情不自禁伸手去握可卿的柔荑,道:“姐姐莫生气,不过一壶酒哩,我们不喝便是。”
第四十八回水轩绮梦
可卿吓得花容失色,没等他碰到,手已丢了汤匙,鱼儿般地疾缩到桌底下去,心中怦怦直跳:“该死,他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来!”粉面飞起一抹红晕,为掩羞涩,却笑道:“真是馋嘴巴,为了一壶酒,竟连辈份也肯降了。”
地下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来,孙嬷嬷道:“他们两个爷这么想吃酒,少奶奶就宽一点儿吧。”
宝玉瞧着可卿,只觉其妩媚绝伦,不禁痴了。
可卿道:“也罢,你们再去烫半壶来吧,赚了个便宜儿,我也拼着挨婆婆骂啦。”瞧见宝玉眼睛无礼,心里恼了,fēng_liú本色不觉悄露,背着众人,美目睁得圆溜,直直地望着他。
宝玉溃不成军,竟被她那勾魂摄魄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去,心脏突突直跳,周身血气翻腾,暗暗自伤道:“这么一个妙人儿,怎么偏偏成了我的侄媳妇!”
半壶酒很快又喝得精光,其中八九是给宝玉干掉的,秦钟饧着眼笑道:“只有这么点了,宝叔怎么还抢着吃呢。”
可卿柳眉微蹙,不为人知的悄叹了一下,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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