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人,名为独孤遗恨。这是一名常年漂泊在江上、很少离开小船的剑者。他的剑很快,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又会让人感觉由心之孤独。仿佛天下之大,唯有黑暗中剑光一缕如萤火坠落人间,孤冷而森凉。
讲白了,独孤遗恨在秦晓川的印象里,是一名没有朋友、不知过去和未来的人。他的人很孤独,剑很孤独,船也很孤独……
直到被人一脚踢开帘幕,带来江面新鲜的空气,那股说不出的沉郁才一扫而光。秦晓川钻进又窄又矮的乌蓬里,四周看了看,找个没有酒坛子的空地靠着船舱坐了下来。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用竹篾编制的四壁,在两人身边投下斑驳不一的光影。这时,外面的光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提着酒坛子的独孤遗恨慢慢抬起眼眸。
独孤遗恨是一名黑衣棕衫容貌俊朗的男子。他的黑发夹杂枯白凌乱地披在脑后颊边,周身传来甚是压抑的魔气,眼底残留久久不睡的黑眼圈。他慢慢抬头看过来的神情不变,举起酒坛的手却忽而一顿。
江流平缓。
在夜幕的遮掩下隐隐约约的乌篷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在油灯微弱光芒映照下,船舱内人影游动,瞬息几度交错。
没有人说话,劲风狠狠削断数根竹骨,让船顶乌篷不由向一侧倾斜。有平和声音道:“江面上拆船不好吧?”“哼。”
一坛酒不小心被击破,略带酸味的香气四溢。瞬间!船舱内又重新安静。
独孤遗恨回归原处,抚摸酒坛,像是从来没有动弹过。
秦晓川顺利拿到了一坛酒,一掌破开泥封,大口灌下,眉头立刻跳了跳。度数太低不好喝,劣酒一坛差评。
“离开!”独孤遗恨道。
秦晓川困意却上来,往旁边一坐,一手撑额:“我睡一会啊。”就这么看起来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独孤遗恨额头青筋一露,右手慢慢又握住了身旁的剑。但听着空气中多出来的均匀呼吸,看着对面那身手不凡却偏偏看似毫无防备的身影,也只是彻夜坐着一动不动,他始终不曾再有多余动作。
到了后来,秦晓川竟然是真的睡着了。
油灯已灭,天色微明。
清新的江风透过乌篷缝隙吹来,小船很有节奏的摇晃,无一不在叙说清晨的静谧和安宁。
独孤遗恨还在宿醉之中。秦晓川自顾自起身,掀开帘幕,站在船头迎着朝阳伸展懒腰,又俯身挽起江心水稍做洗漱。
等独孤遗恨揉着脸醒过来,一大袋散发着油香的酥炸花生米正正砸在他腿上。那位昨夜的不速之客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船头,喝着他的酒,就着花生米当早餐,还隔着帘子遥遥抬手:
“请你。”
乌篷船摇摇晃晃,停靠在岸边。
秦晓川抽布条将昨晚弄断的竹骨一一捆好。独孤遗恨则跳上岸,将缆绳栓在树干上。
这个人不是很喜欢理会别人。
寒月江畔有一些零星分布的村庄。独孤遗恨在顺流经过的时候,也会过去看一看,丢下一些钱财,留下一些药方。在这个过程中,秦晓川反正没什么事,也就远远地跟着。直到他看见山野中路旁几具男女不一倒卧的尸体。
从心而论,如今的中原是由天策真龙来统治。这位从上古复活而来的君王,并未完全集齐七星之力,反倒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在这段时间,武林厮杀被降低到一定频率,也有人会巡视民间,铲除盗贼,但天下仍然免不了饥荒和灾祸。
当独孤遗恨原路返回,所看见的就是那白发白袍的男子半靠在一棵树上,双手合十默诵经文。一点点淡淡的金光便从路旁枯骨上浮现,摇曳似亡魂作揖,继而飞散天地。只有在这片刻,秦晓川的身上才会流露一点佛门气息。而独孤遗恨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船上借住了一晚上的不速之客,或许是一名和魔界有所冲突的佛门中人。
树林里,就这样多了几座孤坟。
佛与魔,隔着坟墓对视。
秦晓川擦掉手上的泥土:“走吗?”
独孤遗恨保持沉默,掉头向寒月江走去。再度回到船上,他主动丢给秦晓川一坛酒。黄昏又至,油灯点起。独孤遗恨看着对面霸占了一处地方,坐得四仰八叉的秦晓川,脑海里也许一瞬间闪过一句话:奇怪的人……
却不知在秦晓川的眼里,独孤遗恨本身也很奇怪。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慢慢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剧情,记忆定格在不久之前公开亭悬挂的诛天的头颅上。
乌篷船就在这时一震。
独孤遗恨似有所觉,蓦然闪身出去,再回来,怀里已经多了一个浑身**的女人。那是一名白发嘴唇乌青的女人,身上除了江水之外还有鲜血,腹部的伤口被水浸泡一直在流血。
秦晓川抬手按住这名女子的脉搏。那边独孤遗恨已开始输入元气试图护住这名女子之心脉。但不知道是因为她伤势过重,还是已心死如灰。直到两人都相继脱下外衣帮这名女子保住体温,但她的气息还是一点一点微弱下去,直到后来也不再流血。
油灯安静地爆出一朵灯花。
独孤遗恨缓缓用衣袖,擦拭着女子额头上的冷汗。
时间慢慢流逝。在这荒郊野外,江心之中,又哪里能够寻来起死回生之神医?独孤遗恨不通医术,秦晓川失去妖心之后虽然保留了一部分自愈能力,但也无法再用血液替人疗伤。这名女子内脏早已被剑气所伤,而为了护住腹中不足月的胎儿,也已耗尽了所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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