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坤宁宫,正坐在梁幼容的病榻前,垂着头絮叨道:“……昨夜工部尚书于深夜遇刺身亡了,朕身边又少了一名肱骨之臣。现在京师一片风雨如晦,人人自危,他们说,兴许是北狄混入的奸细做的。”
“皇后,朕觉得压力好大。北狄人兴许见太后倒台,朕又是个毛头小子,急着想要来分一杯羹罢。”
“朕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皇后,你要快些好起来,有你协助朕的话,朕一定能攻无不克……”
榻上久久未有回音,只有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纱帐中伸出,握在萧桓的掌心。
萧桓沉默了良久,呼吸忽的有些发颤,带着哭腔恳求道:“容姐姐,你同朕说说话罢,朕好害怕……”
萧长宁走向前去,直到宫人通传,萧桓才猛然惊醒似的,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这才转过头道:“阿姐?”
萧长宁点点头,在一旁的胡椅上坐下,“我来看看皇后。”说完,她便愣住了。
即便是隔着纱帘,她也能感受到梁幼容的憔悴,掀开纱帘一看,更是心惊。
梁幼容瘦了许多,面色苍白而无血色,眼底一圈乌青,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约可见,不像是曾经那个能使双剑、武艺卓绝的少女,倒像是一朵失了养料的,即将枯萎的花。
萧桓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更多的是惶然无措,似乎只有面对梁幼容时,他所有的算计和心机都会不攻自破,傻得可怜。
榻上,梁幼容乌发披散,更显脆弱。她轻轻掀起眼皮,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只是话还未出口,便先迸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萧桓忙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宫婢们呈上药汤,梁幼容却摇了摇头并不想饮下。萧长宁望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她眼里的乞求。
“皇上,可否借你的皇后一用?我同她说会儿话。”萧长宁从宫婢手中接过药汤,轻轻搅了搅,见萧桓坐在原地不动,她笑道:“女孩子家的话,你听不得。不用担心,就借用一刻钟。”
萧桓抿了抿唇,半晌才垂下发红的眼睛,对梁幼容道:“那,待会见。”
梁幼容沉默片刻,望着萧桓轻轻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极轻,可萧桓还是看见了,仿佛受到莫大的恩赐般欣喜起来。
待萧桓离去,屋内只剩下梁幼容和萧长宁两人,梁幼容这才强撑着身子坐起,轻咳几声。
萧长宁在她背后垫了一只绣枕,又将药汤递到她面前,问道:“能端稳么?”
梁幼容点点头,接过药碗,望着微微荡漾的褐色汤汁发呆。
“冒昧说句实话,本宫向来是不太喜欢你的。”萧长宁忽然开口,道:“本宫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劫持过本宫,而是因为你总是一叶障目,又是一根筋的性子,不懂得变通。忠和孝,善和恶,黑与白,向来都如光影交错,不分彼此,可你偏要分个是非曲直,弄得双方皆不痛快。”
梁幼容张了张唇,声音十分沙哑,问道:“若是沈提督伤害了你的亲人,譬如皇上,你也会忘记一切地同他相爱么?”
萧长宁一怔,随即笑道:“不,本宫或许会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梁幼容沉默了很久,才说:“可我,做不到……”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刺伤萧桓。
“所以呀,”萧长宁说,“看在你对皇上真心一片的份上,本宫虽然讨厌你,但见你病成这样,也是不开心的。”
梁幼容抿了一口药汤,苦的直皱眉。或许她久病之后的舌头根本尝不出苦涩,真正苦的,是她的内心。
萧长宁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以后,你打算如何办呢?继续互相折磨么?”
“长宁长公主。”梁幼容抬起瘦削的脸颊来,眸子里闪着水光,良久,方艰涩道,“能助我离开这里么?或许,只有我和他分开之后,才会找准各自的位置……成长起来。”
这是一个两相为难的请求,萧长宁认真思索了一番,并未给她一个肯定的承诺,只微微笑道:“你好生养病,只要你们任何一方服个软,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一刻钟过后,萧长宁走出了坤宁宫。
殿外的长廊下,萧桓正孤零零地坐在红漆雕栏上,背影衬着暮春的残红,显得有些瘦削萧瑟。
萧长宁走到他身边坐下,同他一起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云雾,许久才道:“桓儿,你是我一手护着长大的,非要将阿姐推开,将皇后推开,最终让自己落入孤家寡人的地步吗?”
这话如同利刃刺在心上,萧桓哽声反驳:“朕没有!是你们一个固执的要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太监相爱,一个固执的要离开朕远走高飞,朕明明拼尽全力的想要抓紧你们,可是,可是……”
萧长宁将视线从天边收回,轻轻落在年少的帝王身上。
他穿着朱红的常服,束紫金冠,面如冠玉,年少俊秀,可偏偏眼底盛满了泪。他的胸襟该是宽阔的,能容纳万里河山,可他的眼睛也是狭窄的,窄到连悲伤也盛不下,化作泪双行。
“桓儿,沈玹曾同我讲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听吗?”
萧桓抽了抽鼻子,算是默认。
萧长宁便道:“沈玹说他年少时不喜读书,曾在厢房前的大树上见到一只黄鹂,这鸟儿歌声十分婉转,令他心动,他便生了独占的心思,用石子将那黄鹂鸟打了下来。黄鹂的翅膀受了伤,在他掌心拼命地扑腾,沈玹怕那鸟儿挣脱逃走,便将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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