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淘气犯了什么错误,管教的姑姑就会卷起她的裙子,拿藤鞭抽打她的小腿。本是吓唬,也不会下重手,只把小腿上抽出几道青来就作罢,用裙摆一掩,什么都看不出来。凰帝如今却是只挑肩背,而且用力极狠,仿佛要将她当场打死一般。
墨雨枢说不话来,却无法阻止眼泪从眼中流出来,滴落在地毯上。她长这么大,从一个小小的伴读书童到豳王的亲信,何尝受过这等苦痛,更何况是如此无妄之灾。
凰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竟然还掺了几分笑意,似是心情愉悦:“阿雪,朕都数着的。你方才磕了二十三个头,朕便打你二十三下,此事不再追究。”
在痛苦中,墨雨枢没有去想她磕了半天才磕了二十三个头,也没有想凰帝把她的名字都叫错了。她只觉得,这二十三下鞭子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真能把自己打死。
正在此时,墨雨枢听到一人颠着碎步走进来,凑在凰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凰帝说:“既然是甘晴,就让她进来吧。”
墨雨枢伏在地上,心里一惊。甘晴是如今凰帝十分宠信的臣子,虽然只是小小的拾遗,却有人称她为“若相”,即可与宰相的权力相衡。
通报的人下去了。凰帝将墨雨枢扶起来,又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甚至不知从哪弄了块沾了水的布巾,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泪痕,又耐心将她垂在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去。动作轻柔,与方才判若两人。凰帝捧着墨雨枢的脸,过了许久,轻叹了一口气。
墨雨枢不明白凰帝为什么而叹息,也不明白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凰帝此刻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人走进来,墨雨枢听见她跪拜时衣物簌簌之声,随后她平静道:“见过凰帝。”
“起来吧,有什么事?”凰帝懒懒问道。
甘晴说:“是与凰帝来谈皇后的事情。”
“哦。”凰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是朕娶皇后,你又要来同朕谈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
墨雨枢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轻轻晃一下手臂,都会后背伤处痛上一阵,她只好僵硬地坐着。
从声音来判断,甘晴距她有十来步。尽管看不见,墨雨枢还是感觉甘晴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简直如芒在背,遑论她的背本来就火辣辣疼着。
“立后是大事,皇后的人选不可不慎重,望凰帝三思。”
“这件事,朕已决定。”凰帝淡淡说,也听不出喜怒。
“这样的姑娘,王畿城里一抓就是一把,凰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凰帝若喜欢这样的人物,下臣倒还有主意。”甘晴道。墨雨枢暗想,能这么直白地和凰帝说话,她和凰帝的关系只怕比传言中更要好。
“你有什么想法,愿闻其详。”凰帝语气没有丝毫愠色,听起来反而还是来了兴致。
“她是豳王的人,区区一个使者,也不是什么显贵千金,凰帝却要以她为皇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是麻烦事。”甘晴说着,走到墨雨枢面前,手指轻轻挑起墨雨枢的下巴,“随便找个理由,对外就说杀了她,然后养在宫里。怕她跑,就把她的腿弄断。将来玩腻了,往井里一扔,也不会有人知晓。”
窸窸窣窣的衣物扫动,甘晴蹲下身来,隔着墨雨枢的裙裾攥住她的脚踝,手指在其上比划着:“脚筋挑断,很简单。”
凰帝笑道:“如此,岂不是教她恨我一辈子。阿晴,你的这个法子,用在别人身上还行;用在她身上,不行。”
“这又如何由得她。”甘晴干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讪讪的。凰帝虽未直接驳斥,却也反对她的提议,甘晴只得作罢。
“盲药和哑药都只是暂时的,三五日后药性自除。”凰帝说道,“这是为了防出乱子。其余之事,待大婚之后再说。”
甘晴沉默了好一阵,低声问道:“凰帝为何要这样做?为她一个小小官吏,下这么大的工夫?”
凰帝却没有答话,只说:“朕累了,你退下吧。”
不知为何,上午天还晴了两个时辰,到下午鹅毛大雪又飘起来。此时离凰帝大婚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各个诸侯王藩王纷纷送来贺礼,与凰帝道贺,一时王畿皇宫内热闹非凡。
小宫娥刚端着澡具毛巾从内务府里出来,就被候在外面年纪稍长的宫娥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真是笨手笨脚,连领这些东西都慢腾腾的!这可是娘娘濯身要用的,你耽搁得起吗?”
小宫娥嘴一瘪:“是奴婢错了,阿素姑姑莫怪。”
阿素也不多说,领着小宫娥冒着雪往宫室走去了。小宫娥到底年纪小,好奇心管也管不住,忍不住问道:“姑姑,皇后娘娘是何等人物?奴婢竟从来都未曾听闻过。”
阿素往她的头上拍了一下:“管这么多干什么!皇后娘娘是天上神仙下凡,怎么会让你这种丫头听闻?”
小宫娥扁了扁嘴,低头不再说话。她伺候皇后入浴更衣,当然只为皇后脱了衣服就被年长的宫女赶出去去取澡具,她瞥到皇后的后背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虽只有一眼,也看不真切,她却觉得模样倒挺像是拿藤鞭打出来了,因为她自己也挨过打……莫非皇后是在天上犯了错,被责打之后赶下凡的?
夜里,凰后宴饮前来道贺的各处使者,直到二更过了才返还长乐宫,带些微醺醉意,随手拔去头上簪着的花,将阿素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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