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感觉不到了。不知道为何,她很平静,也并不感到悲哀。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苛刻的族规会给出最严厉的惩罚。
没有人会听从她的话语,哪怕……只是因为一个毫不起眼的、根本算不上证据的证据。
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
或许真的是□□呢?她笑。
真好笑。
“三长老,我会被处以什么刑罚?”空诸缓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淡淡的问。她的眸子微垂,目光并没有看向任何人。
“穿骨,订钉,黥面,销籍为奴。”他缓缓回答道。他掌管族内律法,对此再清楚不过。
穿琵琶骨,订穿骨钉,面烙奴字,入奴籍。此生此世,再无法翻身。
“真狠。”空诸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似乎也只是说给自己听。她又慢慢的笑了。空诸不想招惹任何人,可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她从不想惹事,却也永远不惧麻烦。
她抬头一一扫过周围族人们的脸庞,把这些面孔牢牢记进了心里。她一句辩解也没有说出口,她心里清楚,便她不是凶手,读心一脉也需要她这么一个替罪羊,来安抚族人惊惶的情绪。
他们把空诸带到了祠堂里。宗族祠堂难得开启一次,三堂会审的架势极为吓人。这是三年以来,空诸第二次见到这些族内的掌权者。
族长,十大长老,十大执法队,一百护族武士,上千族人。能到的,一个不落。
空诸跪在堂下,歪着头,一个一个人头扫过去。各种愤怒的,嘲弄的,讽刺的,讥诮的眼神。幸灾乐祸的族人们。他们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他们也不再扮演自己的高高在上,尽情的用辱骂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惴惴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失去亲人的族人们,上下嘴皮子飞快翻动,连贯的吐出各种恶毒的诅咒。
她只听那上面高座,那个苍老的、威严的、无情的声音说道:
“预言师分支,读心一脉二代嫡系苏终之女,空诸。心如蛇蝎,残害同族,触犯族规,引起众怒。判,穿骨,订钉,黥面,销籍为奴。此生不得踏出寒川之巅。望洗心革面,清赎己罪。”
洗心革面,清赎己罪。
她面色平静,恭敬朝上位一叩到底。
心里却在无声冷笑。
我不明白,我一直不明白,我空诸,究竟,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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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心一脉族规极为严苛,凡是犯了过错的族人们,几乎都是非死即残。这座族内唯一的地牢,看上去极为宽敞,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偌大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不知名的碎肉,奇怪的骨头渣滓。斑驳的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骇人的刑具。暗红,黑红,红褐,红色,是这座牢房的基调。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牢房关着的囚犯撕心裂肺的痛叫。
“好好休息下吧,明日才行刑。”周围的族人都退下了,三长老的半边身子隐在牢门外面的阴影下,空诸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双眼,三长老也看不清她的情绪。
“为什么?”她无意识的问。
她想起了少时,自己被母后一脚踹开,整个人都狠狠飞出去几米远。软软的雪地被身子砸出一个凹槽,长廊下的雪地里很冷,似乎半边身子都麻痹了。单薄的衣衫耐不住酷冬的寒意,忠心的奴仆们冰冷的拳头劈头盖脸飞泻而下。
记忆中最后的场景,是那身着华服的贵妇,冷冷甩袖而去。轻蔑的眼神,死死的刻进了她的心底。年幼的孩子努力避开迎头而来的痛击,高高仰起头,茫然无措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多想唤她一声母后啊,她还从没这样叫过她。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孺慕,想和自己的娘亲亲近一下啊!
她碰脏了母后的衣角了吗?
不,不,明明看见母后厌恶的眼神时,她就缩回了手啊。
冬日里冰冷的阳光下,皇后一身金银首饰反射着的耀眼强光,刺痛了孩子的双眼。
她听见了很多,也看见了很多,忍受了很多。
自己同胞兄弟的欺□□骂,宫人的闲言碎语,后宫妃子不加掩饰的怠慢;父皇异样的眼神,巡逻侍卫们的轻蔑无视。似乎偌大的皇宫里,每一个人,每一株花乃至每一棵树都在排斥她的靠近。
她只是个孩子,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在苦苦挣扎着活下去的日子里,她见过比易子而食更肮脏的交易,见过不甘寂寞的妃子与天子近臣苟合,见过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假夫妻,见过含冤而死的奴仆的尸体腐烂在脚下;问心有愧的小主们请来的假道士,各种道符贴的满皇宫飞扬。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她想问问他们,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应该怎么做才会让他们满意?
她很累,真的很累了。
空诸问的没头没尾,可听到的另一个人,却意外的能完全明白她此时的想法。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好久,三长老才艰涩的道:“你的娘亲苏终,与人私通,叛族出逃。”
空诸笑了:“这就是你们这样蔑视我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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