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主!”
桃儿终于跪倒在她跟前,泣不成声,“公主,你告诉桃儿,奴婢应该怎样帮你,你说啊,你说啊……”
天香伸手去扶,她却固执地不肯起,只能起身在她跟前蹲下,与她平视,“桃儿,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她一面扶着桃儿起身,继而缓缓开口,“请你帮我梳头打扮。”
“公主……”
“好了,别哭,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桃儿与杏儿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缓慢迟疑地拿起了木梳,伸向面前一头安静垂放的乌发。
屋外的窗柩下小小的女孩儿蹲坐着,一双漆黑的眼望着飘雪的天地,露出超越年龄的悲悯。
“香遗,爹爹要出一趟远门,但很快回来,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在这期间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叫你娘为难,别哭,也别闹,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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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长公主府的冷清悲凉,另一头的新丞相府,却真是喜庆非凡了。
一个人间,一个荒野。
男子一身大红衣袍裹着修长的身形,靠着柱身直立,面容因紧张有些紧绷,一双眼仍掩饰不住地泄露出喜悦。
他双唇抿着,视线眺望着远方,似乎穿越了无数道屏障,直直地落往某处,在那里住着他想穷尽一生去珍爱之人。
恨时间不能再快一些,心中的不安就快要拉扯着喜悦的秤杆倾斜,他的额际甚至隐隐冒汗。
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州那年,不过惊鸿一眼,他窥见她双眸清凉坦荡,发自灵魂深处地高贵和来自骨髓的温和让他一次又一次魔怔地去接近。
纵然隔着万道沟壑,纵然知晓非你心甘情愿,纵然知道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来。
已经不能回头,我也不要回头。
“大人,吉时到了,封大人催您出发了。”
终于到了……
世人都道是轻易得来之物不会懂得珍惜
,其实不然。轻易得来的,你会害怕失去。
柳青言自喜婆手中接过那双手,心中因急切的喜悦而忍不住颤抖。
她的双手太过冰凉,连带着让他一颗因强大喜悦而火热不已的心被冰得猛一瑟缩。
握着这双手,他僵硬着自己的手指,不敢轻易变换动作,总害怕猛一松手,这莫大的喜悦便会变成一场荒诞的梦。
梦里千树花开,梦外他依旧是苏州城里初识情滋味的落魄秀才。
他分明知晓这一切是他的痴恋,却又收不住手。
封南石一次次有意无意地提及她状似不经意地鼓舞,让他慢慢地终于变得贪婪和痴心妄想起来。
原来她心里自始至终的人是个女子,这多么的不可思议,心中像是有一锅沸水在翻滚,自古阴阳才是正道。
我没有错,我不过是要拉她走回正途罢了。
这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理由和借口。
二人的掌心相帖,没有一丝暖意,宛若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将冰凉透入了四肢百骸,一身嫁衣蔓延一路行过的雪地,红白相印。
落轿进门原是需要新郎官背着进去的,只是长公主固执,即便再三催促都直挺挺地立着,好在新驸马温和包容,最终只是拉起她的手。
她也曾挣扎,拒绝他的触碰。
他凑近她的耳边,将声音压的极低。“公主,忍一忍吧,不然你走到这一步的意义何在。”
于是他感觉,身旁的人似乎身躯猛一下耸,随即强自站直了,将手递给了他。
因为自己挣来的,更可贵的是你获得它的能力。而从他人处攫来的,你会恐惧失去,一心想要牢牢把握在手中。
可是握不住啊。
“公主,那时候在苏州我是想要向你表明心迹的,可你真是聪慧,不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现在想来,若那时你能让我说出来,然后不要说那一番话与我听,我是不是也就不会这般执着了?”
“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是我自苏州来京城赴考,虽然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但是心中有坚定的理想,知道自己尚有追求,每日能有继续的动力,生活里有着期许。”
“那是最快活了,只有希望没有绝望。生活中前二十多年的庸庸碌碌都被抽走,我仿佛获得了新生……”
“并且这快乐很快达到了最高点,那就是与你重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相信能再见到你,后来便真的见到了……”
四周的声音吵闹,可是男子压低的悲切倾诉就是那样清晰地传进天香耳朵。
她从一开始的憎恶到后来的惊讶、愧疚、撼动……
不过是小小的一段路,她却觉得太过漫长。
终于走进厅内,有人提醒台阶,她站立不动,透过盖头的缝隙盯着自己的脚尖,终于开口,“我很抱歉。”
给了你重生的希望,又将你推入绝望的地狱。
是我让你受到封南石这恶魔的蛊惑,可是即便这样的时刻,也依旧无法踏上台阶,真的去拜堂成亲。
这一辈子,她只嫁过一次人,其他的如何作数?
七年前,她满心不耐,繁琐的礼节一路遗忘,站在身旁的人却依旧有礼地尊崇。
她不知道自己嫁了位女驸马,将自己地一生交给了一位女子。
可是,她从未后悔,时至今日她甚至感谢父皇的那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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