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见证过那一战的人都说,彼时永安帝一只玉尊落地,成了那日雪顶之上一切血色的开端。
玉山倾颓,落地有声,整铺雪顶,除绝艳侯与其侍从之外,从王侯将相到侍卫奴仆,顷刻之间,竟无一人还能站坐稳当——在这一切之前,伊祁尧是第一个倒下的。
在姬格携了已经吐血昏迷的伊祁尧去草庐运功疗毒之后,游缨出现的时候,早已没有人意外。只是满座王侯,不少人却讶异于,造成这样一幅场面,几乎俘袭了大梁满朝贵胄的人,竟是个秀丽英气的年轻女子。
烈焰红衣,翻飞逐日,欲火之光,恍若涅槃。
伊祁箬强稳脉息,敛一目寒光如剑,稳坐原地,对那立在石墩上的女子问道:“何家何门,何名何姓?”
八个字,一字一沉,仿佛这个执掌天下的女子心中仍有无尽的力量,可以击退一切嚣张鬼祟,可重华侧目看着她,却知道她此刻有多力不从心。
早先姬格探脉说,他们中的是融萱散之毒,早些年,永绶殿下也曾听闻过这样东西,传说此毒源于南疆,毒性虽无致命之说,甚至无法持续一个时辰以上的药性,然而一旦毒发,短时间之内,却能使得中毒者内力尽失,周身酸软无力,无论其武功多高,内力多深。
是以当下,莫说伊祁箬力不从心,这所有的王孙贵胄,莫非眼前这红衣女子的盘中鱼肉,除了任人宰割之外,似乎并无他路可寻。
石墩上的女子岿然不动,同宸极帝姬有片刻的目光交汇,随即却是落在重华身上,冷清的声音自她口中传来,恍如隔世:“夜国凤卫统领,游缨。”
一句话,解释了一切。没有人注意到在女子话音落地的同时,不远处,那一副银面下,隐隐闪过的一道凛光。
“……孽贼!”
一双凤眸赫然一厉,重华狠狠的瞪视着她,剧烈颤动起来的手掌在同一时刻握上腰间剑柄,杀意顿起。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游缨眸色渐深,眼睛里似乎有嘲讽,更多却是沉重。
四年,她的千华太子,夜国百姓心里的天神,就是死在这个男人手中剑下,整整四年了。
而今天,便是她为旧主故国报仇雪耻的日子。
那头,伊祁箬重重的吐息了两回,再开口,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你为何而来,又为谁而来?”
“我为千华太子而来,为故国大夜而来,为当年千阙之中,受难伊祁氏孽火的三千宫人而来,亦为林氏一门,百口血债而来。”
她的语气清冷平淡,不知内情的人,仅仅通过这一句话,绝不会猜到这后面隐藏着多深的罪孽与血债。随着话音收尾,游缨将手中寒刃铿锵一提,就着凄恨入骨的目光,剑指重华。
衡光剑出鞘将期,重华冷笑道:“败寇蛇鼠,妄图共金麟较量,岂非笑话。”
连疑问都不是,他语气目光,尽皆不屑,这样的不屑看在游缨眼里,则更是该死。
“琉璃滩一役,我太子殿下命陨你衡光剑下,伊祁重华,你真敢对着你伊祁氏的青帝说一句,你赢得光明磊落,毫无侥幸不堪可言?”铿锵之音,她将剑锋一转,直指苍旻,问:“你——敢吗?”
她以为,他至少会犹豫,会闪躲。
熟料,重华却是哼笑一声,荡荡反问道:“本王一生坦荡,有何不敢?”
游缨眼底闪过微不可寻的怔愣。
而就在这一瞬而过,她回过神时,网罗着重华的视线里,却出现了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的阻碍。
“宸极帝姬。”
几乎没有人看到,伊祁箬时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否中毒。
因为她挡在重华跟前的身形,实在坚韧稳妥的不像话。
游缨眸眼一眯,若说姬格同其侍从不在中毒之列算是早有觉悟之事,那眼前的这个女子,适才明明还是一副内力尽失之态,为何如今却能站立挺拔,好似半点问题也无?
需知,融萱散药性虽不长久,但也绝不会如此短时。
就在游缨研究着伊祁箬时,被她挡在身后的重华低声一喝:“你让开。”
严厉的语气,伊祁箬却捕捉到了其中难察的急促,她想,若是此刻重华但凡有一点力气,都会毫不吝惜的给自己一巴掌。
可是谁让他偏偏就是动不了呢?
深吸一口气,对重华的话恍若不闻,伊祁箬神态自若,问道:“游统领今日是讨命而来,却又可曾想过,百密尚有一疏,卿若败,他日又有谁会做局紫微,为你讨命?”
游缨淡淡一笑,道:“宸极帝姬果真是宸极帝姬,死到临头,还有心为敌人筹谋。”
抬手理了理面纱,她缓缓道:“不到最后一刻,究竟是谁死到临头,还不好说。”
“哼,即便上天当真无眼,我游缨死又何妨?区区一命罢了。”说着,她话锋一转,自有一番弦外之音:“何况,能死在衡光剑下,那是何等尊荣。宸极帝姬,枉你为我太子殿下情深至此,竟从未思于此,到底,不及姬窈殿下。”
姬窈。
当她提及这个名字时,伊祁箬清楚的听到身后一声剑锋斗转,重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真使衡光出鞘了。
只是,也就只能出鞘了。
伊祁箬笑了一声,面纱遮住的不只是表情,还有她的心情,游缨只听到她以轻沉下的语气说道:“游统领一片赤忱,只是共昭怀太子命丧一剑的殊荣,恐怕,却是不能使姑娘得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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