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洞中昏暗,仅凭着两把火炬的光照耀着石室。三人早已不知外界是白昼或黑夜,计天奇眼看宿云二人坐下来休息片刻,才放下一天的紧戒,深深地打了个呵欠,今天的他比过去任何一天都疲惫的多。云清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自顾自地嚼着,不时观察着宿冬尘脸上的表情,是凝重,抑是轻松。宿冬尘盘坐下来,静静面对一片凌乱的石板,闭着眼沉思,口中喃喃念着各种词句,不时也睁开眼,将石板重新排列一番,又重新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计天奇包袱垫着脑袋,整个人躺倒在地上,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云清跟着宿冬尘盘腿打坐,却不是在想着诗词,眼睛一闭上,脑中浮现的画面,是一处优美的凉亭,旁边曲河环绕,亭中佳人专注的焚香抚琴,脱俗的如同天仙一般。宿冬尘已有好一段时间不再起身走动,他早已将那二十八字在心中反覆排列过千万遍,无需再张眼确认,此时他需要的,是最静谧的沉思,以及灵光一闪的开窍。
偌大的石室之中,仅回荡着计天奇呼呼的鼾声,偶尔传来宿冬尘挪动身子的沙沙声响。云清盘腿打坐,背部抵着墙,两脚虽然酸麻,脸上却如老僧入定般平静,微微扬起的笑容,如湖面漾起一层淡淡水波。宿冬尘紧闭着眼、皱着眉,脑门上已浮出点点汗水,越想越是心烦意乱,盘坐的双腿反而更彰显了那膝间的酸麻感,两腿挪动的沙沙声,更加扰动他的思绪。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宿冬尘实在坐不住了,用手拍着酸麻的腿部,直到血液顺畅的在两腿流动后,才轻轻地站起身,脚底板虽然麻痹依旧,轻功却丝毫未减去半分。
听到宿冬尘的脚步声响,云清缓缓抬起头、张开眼,看着宿冬尘将地上二十八块石板搬起,以极快的轻功来来回回,没多久的功夫,石板已在地上重新排列,成为一首意境迥然不同的七言诗。云清望着新排好的诗句,口中沿着字句喃喃念着,只觉得通顺了许多。
云清念道:“琉璃纸笔已迷踪,点墨春秋不解雄,千百愚夫故人乱,挥毫笑愧半仙翁。”
宿冬尘点点头,长吁一口气道:“这已是我能力所及的了,应该能打通关卡。”
宿冬尘在那一个时辰之中,将二十八字在脑袋中来来回回、反反覆覆拨弄了千万次,如铁匠将废铁丢进火炉中冶炼,再千锤百炼的打造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钢刀,纵使说不上神兵利器,也算是一把好刀。
宿冬尘这首诗,虽是同样的字,排列出来的意境已与江淹的诗大不相同。首句讲叙江淹取得琉璃笔,才华却早已成迷踪,次句说明胸中点墨解不了郭璞的雄才,三句与江淹对当代人嘲讽的愤慨类似,末句却以笑来惭愧面对已成仙翁的郭璞。
云清问道:“那么,我们将它放上去,看看情况如何?”
宿冬尘以手指揉了揉眉心,叹道:“嗯,试试吧。”
两人弯腰搬起石板,一一嵌入石阵之内,由于已在地上排列过顺序的缘故,这次两人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便将二十八块石板放进去。当最后一块石板嵌入阵中,宿冬尘与云清又一同向后跃开,不知可喜抑或可悲的是,这次石墙依旧半点动静也无。
云清扬起眉,疑道:“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机关,石阵只是一个幌子?”
“这可能只怕极低。”宿冬尘眼看机关没有启动,颓丧的叹了口气,续道:“我们三人打通机关来到这上层的密道之内,已没有再看见其他线索,也不见有何暗门,这堵墙恐怕便是最后的关卡。”
“那若是我们把每块石板用各种排法都放一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吧。”云清苦苦笑道,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如此愚蠢却必然成功的办法。
宿冬尘苦笑着摇头道:“二十八字,排列的方式何其之多,够你我在这石室中耗上十数日,何况我们带的干粮本不算多,坚持几天尚可熬过,然而进入地道之路已被封上,根本不可能出去补给。”
听到此话,云清心中浮起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感,全身上下从脚底冷到头顶,那是一种生命即将点滴流逝的绝望感,又不同于一刀痛快的短暂,而是一把慢刀,一把称之为绝望的慢刀,轻轻缓缓地割开自己的咽喉,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一点一点将地面血染。
云清颤抖着声音道:“那……那怎么办?”
“稍安勿躁,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宿冬尘轻声安慰,又再度盘坐了下来。
话虽是这么说,宿冬尘心里已没了底,方才的诗句已是他能力的极限,又从何生出更妙、更绝的句子来呢?但是他不能将心里的恐惧感染到云清身上,冷静是唯一的出路,即使云清、计天奇再慌再乱,他自己却不能乱了方寸。
云清虽然也静静坐了下来,眼神中的惶然已将忐忑的心情写在脸上,他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遇见一位叫他倾心的女孩,临走连道别也没敢说出口,要是就这么在石室中与世长辞,这般的造化弄人岂不悲怆?云清摇摇头,盘腿而坐,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定下来。
石室中的景象又回到了不久之前的样子,宿冬尘依然紧皱眉梢,此时又更紧了些,云清却再也笑不出来,唯一不变的,是计天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打鼾声,阵阵鼾声仿佛低吟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也许傻人真的有傻福,却绝不是这种临死而不知的傻法。
“罢了。”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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