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音暗自思忖,算算日子还不到半年,居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干起这么重的粗活,简直胡闹。惜音琢磨着以现在的身份,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贸贸然令人生疑。可那人维持躬身赔罪的姿势不动,显然是等自己的回话。
思及叶昭如此糟蹋身子,当初还不如让她躺在床上起不来才好,惜音脸色一冷,声音便沉了几分:“我忘了。”
直起身的叶昭一口气差点没噎死。忘了什么本以为自己诚心道歉,她必会客气两句,听这语气,哪里是真忘了,分明像是对自己上次的冒失记恨在心。看她一副不拿正眼瞧人拒人千里的模样,本想再客气两句,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吞了下去。叶昭只想溜之大吉。
可救命恩人不走,自己先走也不太合适,奇了怪了,她明明一副不待见我的模样,怎么就是不走呢?叶昭唯有赔笑了几下,可那人好看的眉眼更紧了,这下叶昭连笑也扯不出一个。这么尴尬地杵着也不是办法。她歪头耸肩,把耳鬓的汗用衣服擦擦。
娘哎,她这么恨恨地斜睨着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叶昭猜不出来。我不就是认错了人,拦了你的路,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事,干嘛摆一副臭脸,好像我毁了你清誉似的。搞得我怕你不成?比吹胡子瞪眼,我可是祖宗……
生出瞪回去的念头,可一看那酷似表妹的眉眼,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心想: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的腿尚未痊愈,我嘱咐了张家婶子提醒你多加静养,你……”
可算是开口了!叶昭一阵雀跃,根本不在意她说些什么,只要她不再装哑巴拿眼儿瞪自己,哪怕骂自己也行。“没事没事。”夸张地摆手。
看叶昭满不在乎的样子,惜音更觉来气,“腿是你自己的!别人也管不着!”扭头便走。
叶昭怎么咂摸出一点味道:清音师傅好像在生我气?真是个小心眼的尼姑,还是少招惹为妙。
不及多想,那边大牛急急召唤。叶昭一把重又扛起木梁直奔侧殿而去。
伙房,惜音拎着桶重重往地上一砸,“咚”一声吓了旁人一跳,目光刷刷投在她身上。惜音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解释道:“对不住,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惜音想侧殿前那些个小姑娘大婶子师姐师妹,都在干些递茶倒水,洗米煮饭,打打下手的活儿,偏只有她束发长裤男子装扮,一人扛着百十斤的木头,一点没有自觉。怕是刚才自己的那番担心,也丝毫没听进去。
眼不见为净的好。随她怎样,瘸了跛了,自有人心疼她,可不就听说张家婶子的儿子对她颇有好感。那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大牛。一个叫大牛,一个属牛,两头蛮牛,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惜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加快手中洗菜的速度,今天中午,可要比平日里多备些斋饭才行。
☆、莫名其妙
前言:
爱她已成习惯。
正文:
干到日头当空,工匠和众人才歇息下来。就着院中的长条木凳坐下,坐不下的干脆一溜儿坐在台阶上,三三两两吃茶的吃茶,说笑的说笑。
小尼姑掐着时间取了碗筷分给众人。
体力活,照往常的清粥小菜可填不饱糙汉的肚子。庵里多蒸了百十来个白面馒头,烙了一篓喷香的油饼,还有素馅儿饺子敞开吃。
叶昭蹲地上一边啃馒头一边吞饺子,间或喝口饺子汤,风卷残云。那叫一个舒坦。
一边的大牛也不是第一次见叶昭狼吞虎咽的样子,可还是被她一口气不停吞了四馒头的架势吓着了。这要真娶回家,养得活嘛?
旁边一大婶子对着大牛挤眉弄眼,打趣道:“大牛,你家面缸怕是早空了吧。”
有人立刻接茬儿:“这一头牛就够能吃了。”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挑眉说,“这两头牛,我的天啊,吓死个人哟!”
众人哈哈大笑。
见叶昭闷头吃饭,也不搭话,旁边一个眉开眼笑的大姑子挪了几步,挤到叶昭身边跟她贴一块儿,用胳膊肘用力拐了她一下,“吃得多,长得壮,将来准能给我们大牛生个大胖小子。”
叶昭这下才算听明白了,敢情一群人是在拿她打趣?她扬头硬挤出一个笑容,默默往旁边移开点两步。
“哟,这还不好意思呢。”大伙儿又是一阵哄笑。
叶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扯了个笑脸,端着碗站起身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饺子。
她这食量都是当年从军给养的。想当年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有了上顿没下顿是家常便饭,连命都随时可能没了。断粮的时候,草根鼠蚁什么没吃过,打了胜仗,饱餐一顿那是最及时的犒赏。吃饱了战死,总比当饿死鬼强!
有年,边境小镇被困数月,城中饿殍遍地。她亲率叶家军解围城之困,亲眼看见几个皮包骨头的战士一口气吃了十几个馒头胀肚暴毙。只有亲自体会过绝望的饿,才会好好地把每一顿都当作最后一顿。
那才叫苦。忆起往事,叶昭吸柳吸鼻子,也没兴趣再去尝尝油饼的滋味。放下碗筷,找了个借口一人待着,却不曾发现有个人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自己。
下午上工没一会儿,叶昭便听到有人在一边说话,她也没在意,继续挥动铁铲。直到有人对着她大声“有人找你”。她侧身一看,居然是面带愠色的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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